那當今的孝武帝呢?
他不敢去想下去。
晉王殿下溫和向他招手:“你現在叫蕭瑞是嗎?過來吧。”
他盲目走上前去。
沈青把逼仄的地室留給叔侄二人,自己則出了義莊,呼吸到外面的新鮮空氣,不由得狠狠多吸幾口。
她回望身後的義莊,那一排低矮的小房子,下面是多少不可見天日的冤魂容身之處。
當年的成王殿下,不僅是皇長子,也是先帝的三個兒子中,最德才兼備的一位。
世家權重,一手遮天,而成王殿下看透其中弊端,於是選賢舉能,廣開言路,不知提拔任用了多少寒門人士,就連娶妻,都是娶的普通士族之女。
他有意打破世家門閥把持朝政之風,可惜一著不慎,被世家重臣聯合絞殺,捧了平庸無能的孝武帝上位,從此成王殿下隱隱打破的世家門閥更加堅不可摧。
至於今日局面,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勢族。
寒門布衣永無出頭之日。
蕭瑞本不叫蕭瑞,他是成王殿下唯一的血脈蕭寶簪,是父親在宮變失敗後殺進成王府搶回來的一條命,後來父親給他取名“瑞”字,意寓國泰民安。
而她的父親,也不是山匪沈峰,而是殿前指揮使沈毅,當然,現在洛京人提起來,都叫他反賊沈毅。
至於她,自然本來也不是天生的悍匪沈青,十一年前,她是沈府無憂無慮的三小姐沈若清。
沈府被屠那日,她從沈府後牆的狗洞鑽了出去,後來被偷偷折回的沈毅找到,從此遠離洛京,在莽山落草為寇,為了掩人耳目,她從女兒變成了兒子,從閨中小姐沈若清變成了令人聞風喪膽的悍匪沈青。
而她的母親和兩位哥哥,就永遠留在那晚刀光血影的慘叫裡……
冷風吹得她一陣凜冽,迫使她從回憶中逃離出來。
等了很久很久,也沒見蕭瑞出來,她終於覺得還是有些不對勁,又重新折返回地室。
地室裡,晉王已經不見了身影,只剩蕭瑞一人跪在牌位前,頎長而挺拔的背影,看上去格外孤獨又茫然。
沈青在他身邊盤腿坐了下來。
“大哥,其實你一直就知道我的身份?”蕭瑞盯著牌位,聲音裡竟然有幾分委屈。
誰當初跟他說,他是在莽山山腳被撿到的一個棄嬰啊?
沈青撇撇嘴:“那倒也不是一開始就知道,我只是奇怪這小孩是誰。不過後來我爹天天對我耳提面命,讓我豁出命來也要保護你,那我就算是個豬腦子,也察覺出不對勁了吧。”
“再後來,我又長大了一些,對小時候經歷的事情有了更深刻的瞭解,然後再私下一查,就查出你的身份了。”
果然,蕭瑞聲音裡的委屈更甚:“那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沈青沉默了一會兒,才道:“當年宮變,歸根結底其實是世家與寒門之爭,我父親也不知道自己所選擇的是否正確。他囑咐我,如果世家當政,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你的身世,和地下的無字牌位,就永不必有見天日的那日。”
她頓了頓,無比認真道:“可是這些年來天下百姓如何,你也都看到了,所以我選擇把這個秘密揭開。”
讓你,和我們地下的那些家人至親,重新面世。
蕭瑞一時間還是不能接受自己身份的轉變,以及無形中未來要面對的壓力:“那為什麼是我?晉王殿下自己不也是皇室子弟嗎?他不也有兒子嗎?”
沈青微嘆了口氣,這突如其來的小孩氣性。
“因為你要親自替成王殿下翻案,為正麟宮變中的無辜人命鳴冤,也因為晉王殿下繼承了你父親遺志,不願見皇室大權旁落世家,不願見天下蒼生民不聊生。”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因為晉王殿下手中無兵,只能與我合作,而我,只會選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