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耽擱,抬腳便走:“行了,這幾天你暫且再忍一忍,過幾天我再來找你。”
她頭也沒回,腳下一路生風,回了沈府,很快剛剛下值的左思祿和沈哲也趕到。
這次她直接將人請進議事的內廳。
這兩人是匪身隨沈青招安進京的,平時為了避嫌,沈青盡量避免與二人有私下接觸,這次把兩人喊過來,她也開門見山:“ 戶部和禮部你們都摸透了沒?”
當初將這兩人撈到京中做官,她可不是發善心做善事的,這兩人能力過人,是她初到茫茫洛京,用來投石問路的石子。
沒有任何寒暄和鋪墊,左思祿和沈哲對視一眼,從對方眼神中都讀懂了接下來可能要發生了事。
左思祿先出來回應:“戶部大小官員,人事應用,賬務走向基本摸清,我可以整理成冊,讓你們一目瞭然。如今戶部內部勢力,還有戶部之外所有往來,九成出自洛京中世家門閥,還有一成,幾乎是接觸不到真正事務的人,像我這種已經屬於特例。”
沈青很滿意:“一個小小的戶部主事,可以摸清這麼多事情,我真是沒看錯人。”
沈哲出身更加無所顧忌,說話也更加耿直,大概把禮部的情況歸納過後,直言道:“如今的戶部,不如說是世家的戶部;如今的禮部,也不如說是世家的禮部。”
其實如果戶部和禮部是眼下這般情況,那基本就可以朝堂之中,三省六部幾乎都是這般境況。
沈青回想起當初在渝州,地方官員還不至於都出身高門,可是後來謝珩前來剿匪,不也對渝州上下官員進行了一番洗刷,最後渝州要員不都變成謝氏子弟和門人了嗎?
不僅謝家,其他各個世家,侵蝕完朝廷,已經延伸向各個地方侵蝕了。她看向自己面前的兩個人,目光澄澈而淩厲:“我要開始辦一件事情,你們必須全力配合我,保證絕無二心。”
兩人皆道:“老大,我們的命都是你給的,願做犬馬,絕無二心。”
沈青深吸口氣,目光移向窗外,正好可以看見院中那顆苦柚樹,浸潤著連日的春雨,比剛回洛京時又枝繁葉茂了不少。
飽沾雨水的枝葉迎風舒展,映得人眸中也是一片新綠。
“我要拆了他們的門檻,破了他們的屏障,讓戶部、禮部,所有衙署和殿堂,為天下寒士布衣,廣開大門。”
幾日後,沈青和蕭瑞的身影出現在洛京城外一處僻靜的村落,村中人家不多,晦暗天氣下,村莊與背後一座孤山相互依靠,莫名冒著一點荒涼的詭氣。
主要是因為這村中百姓多靠殯葬之業來謀生,打棺材的人家裡頭沉默地臥著幾八副黑黢黢的棺材,做彩紙人家門口各色斑斕的彩燈紙影迎風招展,村民有的在屋裡堂前,有的在屋外廊下,各自勞作,明明都是普普通通的大活人,但是被他們親手做出來的東西襯得莫名瘮人。
蕭瑞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怪異:“大哥,好端端的,我們來這裡做什麼?”
沈青意味深長看了他一眼:“等會你就知道了。”
蕭瑞總覺得,對於接下來要面對的事物,大哥此時內心也有一根弦緊繃著。
他沒再多問,跟著沈青一路穿過村莊,直到這個村落的盡頭,背靠孤山,與前面的人家隔了些距離,緊緊連了幾間黑瓦白牆的小矮屋。
這裡是暫時安放屍體的義莊。
蕭瑞心中略一咯噔,沈青已經抬腳走了進去,他也只好硬著頭皮跟上。
原以為進門後視線會暗下來,沒想到裡面燈火明明,格外亮堂,裡面棺材草蓆各自擺放,有一個收屍人正專心埋頭替一副屍身整理儀容,蕭瑞沒有盯著死人看的癖好,視線無處安放,只好垂眸盯著自己腳上黑靴。
“我來找人。”
他聽見沈青說話。
“找什麼人?”收屍人問她。
“找活人,也找死人。”
對方沉默了一會:“請隨我來。”
這算什麼暗號?這麼隨意嗎?
正思忖著,他和沈青就被那人領著走進裡間,牆邊一扇很不起眼的門板被推開,藉著房中明燈,可以看見一面是一道小小樓梯,樓梯延伸向下,看不清盡頭,只知道下面應該是一間地下密室。
義莊裡的地下密室,雖然蕭瑞向來不畏鬼神,但這種構造多少也還是有點駭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