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夫人輕嘆一聲:“是我多慮了。自你回來後,也只見你連日公幹不停,可別把自己熬壞了。給你燉了玉竹川貝燕窩別忘了喝,夜裡早些歇息吧。”
說完,她也不再多留,等謝珩將她送到門口的時候,她忽然又似想起了什麼:“對了,你去年已經加冠,又在渝州立下大功,從此應該長留洛京了,你的婚事再不可耽擱。過些日子,謝家留園牡丹盛放的時候,我準備設宴邀請京中世家夫人小姐們來賞花,好好為你相看相看。”
這事說得不算突然,去年謝珩加冠的時候,謝夫人和謝家長輩便在著手為他議親,男大當婚,他自然沒有異議。只是後來他前去渝州剿匪,一走就是幾個月,便耽擱了下來。
今日謝夫人也不過是再尋常不過地一提,謝珩在心底忽然驀地一下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不情願。
“母親,京中還有諸事未定,等秋天湖蟹鮮美的時候,您再設宴邀客吧。”
謝夫人不由得意外地看向他,只見他目光炯炯坦然,並無異樣。
南風樓的短暫一面,立刻在洛京中引起軒然大波。
傳聞中的悍匪沈青,終於讓洛京中人見識到廬山真面,而關於謝珩在渝州剿匪的那些傳聞,也由此越傳越真,那些原先只當成是傳言的事,現在眾人也紛紛開始信得個七七八八了。
兩個當事人反倒沒什麼反應。
謝珩如常去衙署點卯公幹,沈青照舊在府上睡得個日上三竿,正琢磨著今日該讓王容帶她去哪裡花天酒地,府上卻有客人扣門求見。
來客不是別人,是她昨日救下的海棠姑娘。
海棠昨日被嚇得花容失色亦不失楚楚可憐之色,今日再盛裝打扮一番,果然容姿風韻,讓人心神搖曳。
引得沈府外路人津津有味圍觀,南風樓的海棠姑娘,難道是要報相救之恩以身相許?那必然是要逼得沈青花銀子贖身吧?
沈青見海棠竟然找到家門口來,也有點莫名心虛,於是雖然將人放進來,但也請了嶽瑛作陪,好歹有個“正室夫人”擺在這裡,她有底氣許多。
當三個人共處一室時,她還是感到了一絲奇怪的尷尬。
海棠前來,自然是向沈青感謝她救命的恩情,果然,感念之後,她才鄭重拜求,希望來日能得到沈青的庇護。
沈青對這種美人態度向來溫柔,她都有點兒於心不忍了:“我也只是路見不平,順手拔刀相助罷了。不過……你要我贖身的話,我可拿不出這麼多銀子啊,再說,我夫人肯定也不同意的。”
海棠搖搖頭:“海棠不敢這般妄自菲薄,只一面之緣就追上門來求人贖身,今日上門,是專程來提醒公子。”
說著,她緩緩抬眸看向沈青:“不對,海棠這一聲公子喊錯了,應該是……沈姑娘。”
沈青本來鬆鬆垮垮靠在椅上,聞言頓時斂了臉上笑意:“你準備用這個脅迫我?”
驟然被揭穿,她語氣卻平淡得可怕,清盈眉眼間,隱隱浮現幾分殺戾。
海棠勉強頂著這份壓迫,跪下來鄭重行了個大禮:“海棠見姑娘是坦蕩磊落之人,才敢貿然上門如實相告,絕非故意窺探姑娘秘密。洛京城裡魚龍混雜,想必姑娘進京也是步步為營,既然沈姑娘身份我能識破,自然也容易被旁人識破。姑娘昨日與我有救命之恩,海棠不敢不上門提醒。”
不用刻意去分辨,也能聽出她聲音裡柔弱的顫音,沈青眉眼間的殺意漸漸褪去:“你有什麼條件?”
海棠亦是坦然:“沈姑娘昨天已經護了我一次,又有珩公子親自出面擺平了局面,想來京中會看眼色之人,應該都不會刻意來為難我了。海棠前來,只為報恩,若以後姑娘垂憐,願意看顧一二,海棠必盡力效忠姑娘。”
提到謝珩的時候,海棠不動聲色瞥了一眼沈青,果然見她唇角撇了撇。
哼,沈青心底正在腹誹,說得好像是謝珩來幫了忙似的,難道她沒看見謝珩昨天那副興師問罪的嘴臉嗎?
見她面色微沉,海棠忙補充道:“關於身份的事情,姑娘不必擔心,我自幼長在風塵之中,吃的就是皮囊飯。要是你信得過我,我只要上手給你修飾一番,保證別人再看不出破綻。”
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沈青自是欣然答應,想看看她到底能修飾出什麼效果。
只花了小半炷香的功夫,就聽到嶽瑛在耳邊驚呼:“真是奇了,好像什麼也沒變,又好像什麼都變了!”
沈青迫不及待睜眼,海棠已經舉了一面銅鏡在眼前,銅鏡裡的自己,五官眉眼分明還是同一張臉,可是看起來又有種說不出的不一樣,就是……這真是一張男人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