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過莽山之際,他已經先向小金頂獻上銀子進行打點,買個平安過路,後來沈青又多要了三百兩,原以為是他獅子大開口強行勒索,但也沒法子,只好忍痛給了。
沒想到今日竟然真的遇上大險,若不是沈青收了保護費真出手搭救,所有人必定命喪於此。
於是對沈青,除了完全地防備和恐懼,也多生了幾分信任。
見他猶疑,沈青又悠悠開口:“反正現在綿州你去不了,洛京呢,你肯定也回不去了,不如我給你指條明路吧。”
早在左思祿送銀子打點關系的時候,她也先摸了個底,這人在洛京經商多年,産業頗豐,日漸積累下,不被京中貴勳世家所容,幾乎要將他趕盡殺絕,最後不得不放棄多年經營,舍了洛京的富貴繁華,準備回老家綿州去。
回綿州,是為了避禍。
她寥寥這麼一句話,猶如蛇打七寸,將左思祿面臨的絕境揭露出來。
“那……沈寨主有何高見?”
沈青託著下巴,眼神清清亮亮:“不用擔心,天無絕人之路,我收了你這個小弟怎麼樣?”
“啊!?”
她這話實在太出人意料,以至於左思祿都忘記了恐懼。
他想破腦袋給自己謀劃的千萬條退路,可沒有當山匪這一條啊!
“啊什麼?除了讓莽山來護你周全,你覺得你還有別的選擇嗎?我跟你說,我們莽山可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要的啊,不過我是個惜才之人,你這身經營的本事不能浪費了,正好我也缺個掌財之人,我一大家子兄弟要養呢,總靠打劫這錢也來得不夠,以後你來了莽山,我負責搶錢,你負責生錢,讓咱們莽山越發壯大,如何?”
左思祿說不出話來,他總覺得有詐,沈青怎麼可能會把這麼重要的職位交給他?
他還沒回答,沈青語重心長向他指了指其他兄弟:“你看在我莽山當兄弟多舒服,出來殺人都是老大先出來動手,他們最後出來掃掃尾就行了,這世上哪裡還找得到這樣好的差事?”
在一邊的謝珩頓時聽得有些無語,原來他今日帶這些兄弟出門又沒讓他們出手,是為了顯擺這一點的?
此時他也不得不承認,這些人再往下走,經過孟淵或徐唐之類的地盤,給再多買路錢也是送命。
沈青有心要收了這個人,再多僵持會,等他沒了耐心,恐有不利。
於是他輕咳了聲:“左掌櫃,留得青山在。”
他聲音溫和平靜,卻別有一種令人信服安定的力量。
左思祿畢竟是見識過大世面的人,須臾之間,已經迅速認清局勢,就此時而言,他回鄉無望,洛京也不容他,莽山即便是龍潭虎xue,竟也是他唯一的生路了。
他當即就做了決定,用江湖人的方式單膝跪地抱拳行禮:“我這條命是沈寨主救的,這輩子任憑沈寨主驅使。”
“行了,既然是自家兄弟了,以後不要叫我沈寨主,直接叫我老大就行。”對於這種識時務的人,沈青向來好脾氣。
左思祿又回頭看了一眼那些和他同行的人,懇求道:“老大,我的這些老鄉們……”
沈青大手一揮:“想入夥的,那就都一起收了!”
眾人頓時神色各異起來,有兩三個膽子大些的漢子試著走了出來:“我們願意留在莽山給沈寨主效勞,反正老家的田地房屋都被那些狗官霸佔得七七八八了,回去也無用,請沈寨主收留我們!”
剩下還有一些,尤其是身邊帶了女眷的,大多是眼神中帶著深深恐懼瑟縮著往後退。
為此,沈青還專門補充了一句:“我們山上也收女土匪的!”
這話一出,換來的是他們更加驚恐的眼神。
她也習以為常,不再勉強:“行了,不想入夥的,你們想繼續去綿州還是回洛京都行,我讓兄弟們按約定護送你們出莽山,你們比較窮,還算安全,不過……有女眷的,最好往回走吧。”
這些人並不是左思祿的親眷,只是一起結伴回鄉的同行人,言盡於此,等他們選了各自要走的路,有重新往回走的,也有決定繼續前行的,沈青都派了兄弟,護送他們離開莽山地界。
望著同鄉遠去的背影,左思祿還是生出了一絲惆悵:“家中還有八十老母,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回去盡孝。”
沈青已經熱情熟稔地上手跟他勾肩搭背了:“兄弟,先要活著,活著才能說以後。”
謝珩跟在兩人身後,看著矮了小半個頭的沈青,伸長了手臂搭住身邊男人的肩膀,心底莫名湧上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於是錯開視線。
山間松竹錯落,都掛著冰花雪色,冷風一吹,滿山簌簌寒意撲面而來。
風大難耐,他別過頭,目光重新落向沈青搭住男人的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