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動身影在空中如青燕一般回身,抬手起落幾下,竹竿重重敲上每一個人的天靈蓋,隔得近一些的話,能清晰聽見頭骨碎裂的聲音。
唯有行長偏頭躲過那致命一擊,沈青眼風一掃,竹竿一回,也隨之橫掃過他的脖頸,只見那副魁梧的身子,鬆鬆垮垮吊著個腦袋倒了下去。
沈青這才拋開手中竹竿,回身,立定,氣收。
不過須臾之間,場上官兵已無人生還,雪地上橫七豎八還淌著溫血的屍體,跟那天在三岔灣的場景很像。
這已經是謝珩眼看著沈青第三次出手了,這次不再是出其不意的瞬間爆發,而是以一敵多的實力比拼。
起落周旋的身影,竟有幾分輕攏慢撚抹複挑的音律節奏之美,原來世上有人殺起人來,可以美如仙樂。
擁有這樣天資的人……不知為何,他腦海裡忽然一下就想到沈青那個不為人知的“隱疾”,上天果然還是公平的。
予他一長,必定要給他一短。
沈青立定在雪中,終於慢慢收斂起周身殺意,眉眼一彎,又變成唇紅齒白人畜無害的俊俏公子。
她帶著和煦笑意,望向早就嚇趴在地的黑衫男子:“你就是左思祿吧?”
被喚作左思祿的男子這才如夢初醒:“恩……恩公,不是不是,見過沈寨主。”
見他被嚇得人都爬不起來,沈青語氣更和善了一些:“你看看同行的人都在不在,沒少人的話咱們就趕緊走,等哨所那邊的人發現不對勁……算了,那群廢物也不能拿我怎麼樣。”
左思祿終於哆嗦著身子勉強爬起來站穩,雖然傳說中的沈青並不是想象中青面獠牙的樣子,但他也真是不敢抬眼看她,驚魂未定地回頭勉強點清人數:“沈寨主,人都是齊的。”
“好,兄弟們,送他們上路!”
“是!老大!”
兄弟們齊聲一喊,可憐這些過路人,看著不知從哪沖出來的一群莽漢,喊著要送他們“上路”,再次被嚇得抱頭痛哭,那叫一個哀嚎遍野。
沈青真心疑惑:“咋了?有這麼嚇人?……行吧,那就給你們看個不嚇人的吧。”
她被吵得耳朵煩,扭頭揚聲:“謝十三!”
方才謝珩怕被軍中有士兵認出一直沒露面,被她這麼一喊,他才緩緩從隱蔽的矮樹後側身出來。
雪色照映,玉人翩然而立。
驚恐絕望的哭嚎哀泣漸漸低停,一雙雙眼睛安安靜靜望著白衣玉立的公子,仙姿不染凡塵。
無論看多少次,沈青總是會為這樣的忽然又一見而感到眼前一亮,正好也對上他一雙有星河流轉的眸子。
可惜那樣一雙好看有神的眸子,寫滿了疑惑和一絲不願放鬆的警惕。
在他開口質問以前,她搶先一步遏制住他的話頭:“放心,這我收了買路錢的,我罩著他們。”
“原來如此。”謝珩眉眼平淡,微鬆了口氣,這才合理。
左思祿趁機在沈青還有耐心的時候趕緊開口安撫同伴:“各位鄉親們別怕,這位沈寨主是……專門來護送我們的。”
也怪他,在土匪的地界請了一群土匪來護送,這事他一開始也沒跟同行的人說,好在這白衣公子出現,恐慌的情緒暫時得到了緩解。
一行人互相攙扶著,瑟瑟縮縮離沈青遠遠站著,誰也不敢多抬一下眼皮,生怕不小心跟她對視上,被她生吞活剝了去。
沈青渾然看不見一行人都快抖成篩子了,還大咧咧向人招手:“走吧,都跟著我走吧!”
她不招手還好,一招手,一堆人又往後退了老遠。
可是後面橫七豎八躺的都是死屍,也無處可去。
左思祿鼓起勇氣小心開口:“要不沈寨主您就帶著兄弟們往前走,我和老鄉們在後面跟著,那些官兵就算追來了,有您在前面鎮場子,還有誰敢不長眼上來輕舉妄動?”
不錯,這話聽著順耳極了,沈青欣然答應,領著兄弟們出發,大搖大擺走在自家領地上。
直到眾人見謝珩那道不染纖塵的身影也跟在沈青身邊,大家才敢壯著膽子,慢慢保持一段距離也慢慢跟了上去。
繞著莽山腳下穿行了許久,除了踩在雪地上咯吱不齊的腳步聲,大家都斂聲屏氣,連重一點的呼吸聲都聽不見。
沈青感覺自己腕上隱隱作痛,低頭才發覺纏在上面的繃帶鬆散開了,原本在慢慢消腫的手腕這會兒又腫了一大圈,沒辦法,只能等回小金頂讓嶽瑛給重新包紮一下了。
只是越往前走,手上就越發疼得厲害,竟然比前些天剛受傷那會還要鑽心地疼,她咬咬牙,幹脆把兩隻手揣在懷裡兜著走。
謝珩走在她身邊,目光追隨她鬆散下來垂散一端的繃帶看了會,忽然輕聲開口:“有些累了,不如休息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