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嗒!”
又是悶脆一聲,沈青倏爾睜開雙目,睡眼惺忪中果然帶著濃濃的不耐。
謝珩若無其事地別開視線,將目光重新落到棋盤上。
“怎麼你們一局棋能下這麼久啊?”沈青不滿嘟囔。
蕭瑞這會兒更是不耐:“誒呀,大哥,你先別說話。”
這小子,還真是來勁了啊,沈青正好一肚子起床氣想要發作,叉了腰還沒來得及開罵,就看見謝珩閑閑落下一子:“這局結束了。”
沈青面上一喜:“真結束了?”
蕭瑞萬分痛心:“真結束了?真就結束了?不能來個什麼置死地而後生嗎?”
謝珩搖搖頭,慢慢選了棋盤上的白子一顆一顆放入棋籠:“你最開始只落了一子的下風,但最後一步步敗在了自己手上。”
蕭瑞不能理解:“我怎麼是敗在自己手上了?”
“你要的置死地而後生,中間其實有過無數機會,但你敗了一子,心態全亂,急於挽回那一子的錯失,反而失了全域性的生機。不過今日只是棋盤上的博弈,他日若在別處絕境,可記住要心如止水,才能運籌出生機。”
蕭瑞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沈青也聽得興致盎然:“改日你也教我下棋,你說到道理是好聽的。”
“算了吧,大哥,你的擅長不在此道,”蕭瑞也跟著謝珩那般,一顆一顆將棋盤上的黑子收入棋籠中:“對了,聽說昨天謝珩來信了,然後你把信給撕了?”
“對啊,誰讓他給我擺譜,還搞什麼約法三章,誰要聽他的啊。”
只是蕭瑞有些若有所思:“大哥,你說我們有沒有機會,跟謝珩這個人……”
知道他要說什麼,沈青斬釘截鐵搖了搖頭:“不可能的,你看謝珩這幾個月在渝州的作為就知道,剿匪這件事情,他勢在必行。我們跟謝珩,或者說跟謝家,必有一戰。現在雙方暫時說和,不過是緩兵之計,都是在等一個機會,等將來有一日能一擊將對方徹底擊倒再無翻身之力呢。”
蕭瑞那張稚氣未脫的臉上帶上幾分與他年齡不太相符的凝重:“謝家……真是不好惹啊,誒,好端端的,那謝珩幹嘛非要來渝州剿匪啊。”
謝氏百年宣赫,世家之首,無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丞相、大將軍,還是州郡之下一個普通的小縣尉,大梁上下,半數以上的文武官員均出自於謝氏,謝家勢力盤踞朝野,互相勾連。
即便一支絕斷,別支亦可再起。
蠅蠅子孫,簪纓不絕。
與謝氏為敵,無異於與整個大梁朝廷為敵。
沈青不同意他的看法:“謝珩來渝州,對我們也還是有些好處的。”
“什麼好處?”
沈青一把拉過謝珩的袖子笑了起來:“把謝十三送到我身邊了啊。”
蕭瑞:“……”
謝珩勉強扯了扯嘴角算是回應,然後繼續埋頭收拾棋盤上的殘局。
感受到他的沉默,沈青也意識到當著他的面議論怎麼與謝家為敵是不太好,於是耐心安撫他:“放心吧,以後不管我們跟謝家多麼勢不兩立,我是不會遷怒你的,你的直系親人和兄弟,我也盡量不傷害他們性命,不就行了嗎?再說了,誰輸誰贏也不一定,到時候要是謝珩贏了,把我們全殺了,那你就自由了。”
謝珩嘆了口氣,由衷地問出心底的疑問:“你們到底是為何不肯被朝廷招安呢?”
“被招安以後呢?”沈青抬眼看他,橫手對著自己脖頸做了一個殺頭的動作:“然後就等著被秋後算賬?”
謝珩微抿了唇,先前他對莽山的招安態度,的確有此打算,招安本就是為了更徹底的鎮壓。
可是數日相處下來,他覺得沈青未必不能改邪歸正,莽山勢力或者可以真正收為己用。
“招安以後,朝廷必不會苛待你們,莽山上下幾千兄弟都可以被編入軍中,每月可以領朝廷固定發放的軍餉度日,若是有機會,還能建功立業,甚至封侯拜相也未嘗沒有可能,”他頓了一下,又補充道:“即便信不過朝廷,你們也可以相信謝家,絕不會做出爾反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