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宴會廳，齊延野的視線落在蕭玥的右手上。那隻手現在正優雅地捏著高腳杯，但方才彈琴時，小指在某個高難度段落曾出現過不自然的抽搐——與周懷瑾複健時的手部痙攣如出一轍。
晚宴臨近結束時，蕭世昌將齊延野引薦給幾位醫藥代表。
”ntx200即將進入三期臨床。”蕭世昌拍著一位禿頂男人的肩，”老李的醫院會是首批試點。”
禿頂男人諂笑著湊近齊延野：”齊夫人當年留下的研究資料對我們幫助很大。”
齊延野的酒杯停在半空：”家母的研究領域是心血管疾病。”
”但她的神經音樂療法理論......”禿頂男人突然被蕭世昌的咳嗽聲打斷。
”時候不早了。”蕭世昌強硬地插入話題，”齊少爺明天還有董事會吧？”
回程的車上，齊延野反複回憶那個未說完的名詞。”神經音樂療法”——他在母親的工作筆記上見過這個術語，但相關頁面都被人為撕除了。等紅燈時，他撥通了私家偵探的電話。
”查一下蕭玥在茱莉亞期間的所有演出記錄。”雨水開始拍打車窗，”特別是2016年12月前後的變化。”
公寓裡靜得出奇。齊延野推開陽光房的門，發現周懷瑾趴在鋼琴蓋上睡著了。他的右手懸在琴鍵上方，像是彈到一半力竭而眠。琴譜架上攤開的是母親那首未完成的《雨巷》，空白處密密麻麻寫滿了批註。
齊延野輕手輕腳地取下眼鏡，湊近看那些小字。在樂譜最難的一段下方，周懷瑾用鉛筆寫著：「此處轉調似曾相識，疑為某種特定指法所致」。
”你回來了......”周懷瑾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睡意。他試圖坐直身體，右手卻不小心按到琴鍵，發出一聲刺耳的不和諧音。
”怎麼睡在這裡？”齊延野接過他揉眼睛的手，指腹觸到微微發紅的眼瞼。
”等你。”周懷瑾的嗓音軟綿綿的，像只睏倦的貓，”想給你聽我改的版本......”
他的手指在琴鍵上舒展開來，彈奏的正是《雨巷》中那段複雜的轉調。與母親原版相比，這個改編更加柔和，像是給鋒利的刀鋒套上了絲絨鞘。
”為什麼改這裡？”齊延野指著那個關鍵段落。
周懷瑾的指尖在琴鍵上輕輕摩挲：”原版的和聲進行太痛苦了......”他抬頭看向齊延野，”音樂可以表達痛苦，但不該重複痛苦。”
窗外的雨聲漸密。齊延野注意到周懷瑾的右手腕在彈到某個特定和絃時會不自然地繃緊，就像在抵抗某種肌肉記憶。
”下週我要去趟紐約。”齊延野突然說，”一起嗎？”
周懷瑾的睫毛在燈光下投下細密的陰影：”我......可能要去趟杭州。林老師介紹的私人學生。”
兩人之間的空氣突然變得凝滯。最終是周懷瑾先移開視線：”茶要涼了。”
當書房門輕輕關上後，齊延野開啟手機相簿。裡面有一張周懷瑾睡在鋼琴前的偷拍——他的右手以一種自我保護的方式蜷縮在胸前，像是即使在睡夢中也防備著可能的傷害。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齊延野開啟加密郵箱，給私家偵探發了新指令：”查蕭玥2016年12月的行程，重點排查醫院就診記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