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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無所不在
第一晚和孫泠睡在同一張床上時,陳村緊張得睡不著,身邊像是蟄伏著一頭野獸,他盡量把呼吸放輕,不引起野獸的注意。但是那野獸好像也怕他,小心翼翼地試探, 呼吸聲比他還小。他實在撐不住,幾個小時後,終於睡著了,做著被野獸追趕的夢。一隻可怖的野獸追上他,把他壓倒在地,用四隻毛茸茸的爪子在他脖頸和胸膛上搔刮,很癢,他就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野獸的爪子很柔軟,他並不反感,甚至握住某一隻爪子,體會掌心之物肉嘟嘟的觸感。突然,那個野獸對他張開血盆大口,他嚇得閉上眼睛,眼瞼上傳來濕熱的觸感, 接著是臉頰,嘴唇。等他睜開眼睛時,一摸,臉上糊了一臉的口水,他又是好笑,又是嫌棄,把野獸推開,內心裡還有些留戀不捨,那野獸的皮毛,多麼光滑啊,摸起來多麼舒服啊。
他醒了,一下子跳起,為自己沒有戒心而懊惱。孫泠也坐起身,被子從肩頭滑下,委屈地看著他:“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看他的神色,聽他的聲音,都很清醒,難道他一晚上都沒睡?陳村垂下頭,看見孫泠的手指落在被子上,關節凸出,皮包骨頭,和夢裡肉感的爪子大異其趣。他看了孫泠憔悴的面容一眼,背過身,又躺下了。
第二日睡覺還是緊張,比第一日,略微放鬆了些。
到了第三日,陳村躺在床上,惡意地想,我自己先睡著,氣死你。他知道孫泠一直都沒睡著,雖然孫泠盡量裝出呼吸平穩的樣子,但是一個人睡沒睡著,總是可以察覺的。深夜是人最為脆弱之時,如果自己思緒翻飛,而他人睡得甜美,那種孤獨就像是被全世界拋棄。就以自己的酣然入夢,來報複孫泠的夜不成寐吧,哼。
但是孫泠的自我折磨,並沒有令他開心。深夜, 他變得多愁善感了,他不恨孫泠,他希望孫泠好,現在就去睡覺,連夢也不要做。孫泠白日裡精神雖然不錯,但是人的頹唐是掩藏不住的,他身體原本就不好。陳村暗暗憂心。
可能是自信陳村逃不掉,孫泠不再捆著他。陳村有時候想, 孫泠把他綁住,不是為了方便自己為所欲為,而是為了讓陳村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放棄逃出去的想法。
孫泠沒有再對他做什麼,把他當成一個重要的客人,什麼都不讓他做,吃飯端到他手上,恨不得喂到他嘴裡。大多時候,孫泠又變成過去他認識的那個樣子,那是在更久遠的過去,兩個人成為朋友之前。孫泠存在感低,他有一種本事,把自己融在人群中。地下室沒有人,他就把自己融在空氣中,基本讓人忽視他的存在。但是,陳村已經不是過去的陳村了,只要他細心感受,就知道孫泠一直在那裡,並且,空氣一樣無所不在。他恍惚覺得,這個地下室,孫泠的目光充斥每一寸空間,像無數微塵,在空氣中悠悠浮動。
他放下了對孫泠的部分戒心。
陳村是一個隨遇而安的人,如果沒有現實方面的考慮,他不介意在這個地下室待幾天。平心而論,這個地下室比他原來出租屋的環境好多了,幹淨,明亮,整潔,精心佈置,像是旅館的高階套房。
地下室沒有其他的娛樂,手機在孫泠那裡,陳村只能看書。書架靠在牆上,擺滿了書,陳村大略晃了幾眼,各種型別的書都有,他又仔細順著每一排的書看過來,確定了,裡面沒有一本是他送給孫泠的。他隨便拿出一本翻閱,他本來就是讀中文的,工作後雖然多有荒廢,書看得少,但是重新進入閱讀狀態,對他並不太難。字元的跳動中,一下午很快就過去了。
孫泠偶爾看書,大多時候是盯著手機,陳村搞不懂他盡玩手機做什麼,為什麼不去休息,眼睛已經那麼幹澀了。但他什麼也沒說。
隔日,大書架旁又多出一個小書架,上面擺滿了許多期刊雜志,都是最新一期的。
孫泠接電話,怕打擾到陳村,把聲音壓得很低。陳村依稀聽到幾個零星星的字眼,什麼“連載”、“更新”、“沒時間”……陳村知道孫泠是寫小說的,現在他一天到晚待在地下室,大概也沒寫小說了。他記得孫泠說過,開心時就不寫小說了。那他現在開心嗎?他看著孫泠講電話的身影,顯然不是。
孫泠不寫小說,家裡還有錢。自己不工作,就沒錢生活了。在上次冷戰之後,陳村和孫泠主動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要給公司打電話。
領導把他訓斥了一頓,他已經無故曠工五天了。陳村反複道歉,那邊語氣才好了些。問到什麼時候可以來公司,陳村支支吾吾,答不上來,領導火氣又上來了,給他下了最後通牒,如果一個星期後還沒到公司,以後就不用來了。
孫泠似乎很怕他與外界聯系,他打電話的時候,孫泠手中雖然拿著一本書,眼睛卻時時往這邊瞧,電話一斷,他就馬上過來,伸出手,把陳村的手機沒收。
領導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之所以沒把他辭退,大概是考慮到他近來業績較好。領導尤為重視的, 是和山海集團的後續合作,這麼一個大客戶,公司那邊也想抓在自己手中。領導去山海集團談過幾次,對方委婉地表示,業務的對接,只認陳村。所以公司這邊,只能把希望寄託在陳村身上。領導之前多次催促陳村,讓他和山海集團這邊保持密切聯系,那時他決定和孫泠斷了,對於領導的話,就隨便搪塞過去。
現在,公司願意對他網開一面,是因為山海集團。
山海集團的業務,是孫泠給他帶來的。
他現在困在這裡,也是因為孫泠的緣故。
一時之間,他對孫泠的感情極為複雜。
但是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他要想辦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