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給陳村介紹了很多,書上看到的,大學時聽到的,醫院中遇到的,最後總結,男同性戀這個群體比我們想象中多很多。
陳村呆呆地聽著,情不自禁地又抬起頭追尋那兩個人的背影。他們已經走到小路的盡頭了,兩人同時朝四周看看,突然,他們臉快速地碰到一起,然後又快速地分開。
那是一個吻。
嘴唇碰在一起,柔軟的,濕漉漉的觸感。
我為什麼會知道?
陳村腦海裡一片空白,好像洶湧的海水席捲而來,淹沒了他腦海中的一切。等海水退下來,深藏在其中的礁石開始顯露。光禿禿的、尖銳的的礁石,戳在他腦袋裡,讓他神經突突地疼。
那日,他嘴唇碰上的,不是蓴菜,不是酒杯,而是另一個的嘴唇。
寒露見他面色發白,搖著他的肩膀:“你怎麼了?兩個男的以情侶的方式在一起,這事情很正常啊,就和我們一樣,不用大驚小怪。”
陳村一個字都沒聽進去,他腦海裡正極速旋轉著一個個片段,他盡量把那些片段抓住,組合起來,形成一個連貫的東西。
孫泠對他奇奇怪怪的態度。
孫泠熱情地帶他去醫院、選手機,兩人一起吃飯喝酒。
孫泠給他哥哥深夜打電話,讓他哥哥找他拍宣傳片,對,是深夜。
孫泠喜歡看著他,他抬起頭的時候,他說話的時候,發現孫泠總是臉帶笑意地看著他,他以為那是孫泠的教養好,認真傾聽,尊重他人。
還有那天他喝醉了,他閉著眼睛扒在桌子上,嘴唇上癢癢的,很柔軟,像碰到帶著露水的花瓣。他以為那是蓴菜,孫泠惡作劇地將蓴菜遞到他嘴邊。又或者是自己醉了,所以觸覺錯亂,連唇邊的酒杯都覺得柔軟。
那分明是另外一個人的嘴唇。
“喂,你不會對他們有偏見覺得惡心吧……”
耳邊響起寒露的聲音,透著股不依不饒的勁兒。這個問題,寒露重複問了他幾遍。
“我沒有……”陳村虛弱地反駁。
正在這時,電話響了,陳村發怔,也忘了去接。
電話鈴聲響了許久,寒露都聽不過去了。
“你電話,怎麼不接?”
陳村這才如夢初醒地掏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手一抖,手機就掉在地上去了。躺在地上的手機還在響,向兩人昭示自己的存在。
陳村一把抓起手機,按了結束通話。
撿手機的動作因為急切而顯得惡狠狠,好半天,陳村才發現,和手機一起抓起來的,還有幾根草,指尖是黑的,沾染上泥土。
濕漉漉的,軟滑的泥土。
濕漉漉的,軟滑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