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出去。“容鈞低聲說。
魏巍渾然不在意,撿起筷子指了指容鈞,“你瞧,他脾氣很不好的,”又目光如炬地看向魏昭明,緩緩地說,“只有我受得了他。”
眼見著容鈞真要發火了,魏巍才對著魏昭明吐吐舌頭,推著輪椅慢悠悠地往外去。背過身揚聲說道:“我住在西三院,靠近祠堂最裡面的那間屋,記得別走錯了。”
“哦,對了,”那少年突然停下了輪椅,回頭對魏昭明歪頭一笑,露出兩顆尖小的虎牙,聲音宛如破風箱,“歡迎回家,哥哥。”
魏巍走了以後,兩個人便陷入了沉默的尷尬。容鈞坐回椅子裡也不再看魏昭明,只是將自己的指套反複取下來又戴上,若有所思地低垂著眼。魏昭明這頓吃得食不甘味,好不容易捱到傭人來收拾碗具,魏昭明急忙站起身。
“容先生,我吃飽了......我,我先回房了。”
容鈞微微頷首,將指套戴了回去,抬眼對魏昭明有些疲憊地笑了笑,“去罷,別亂跑。晚點我來看你。”
魏昭明頭也不回地跟著傭人走了。
回到了房間,魏昭明又開始不安分起來。這頓吃的個早午飯,還有整整半日的光陰。容鈞說他以前是容府的人,但是他自己一點印象也沒有。魏昭明坐不住,索性出了門,打算在院子裡找找記憶。
魏昭明東倒西拐,在錯綜複雜的院子裡穿梭,一個人也沒碰到。
太陽有些西斜了,魏昭明覺得有些陰森,便打算折返。走著走著,來到了一個先前沒有看見過的院子。這個院子裡有棵枯死的老槐樹,一串紫藤蘿依傍枝杈爬得很高,但花朵伶伶仃仃的,結不成串,半死不活得樣子。魏昭明走了過去,覺得這地方很眼熟。
一陣風吹過,穿過背後空蕩的房間,發出嗚嗚的聲音。魏昭明不敢久待,轉身跑掉了。
可是走了不久,他又看見這間院子了。院子的枯槐很高大,遠遠地就就能望見零星的紫色,魏昭明不再進去,找了與方才相反的方向跑開。
他覺得跑了許久,穿穿梭梭地,最後居然又回到了這間院子。
魏昭明深吸了一口氣,摸了一把玉觀音——怕是鬼打牆了。他慢慢走進了院子。天色陰沉了下來,秋風乍起,卷著地上枯花敗葉纏上魏昭明的褲腳。他走到槐樹下,腦子裡突然跳出了一個畫面。
一位十歲上下的小男孩窩在個軟藤搖椅裡。他舉著書一字一句地讀詩,讀著讀著便開始眼皮子打架。
突然,他頭上落下一片陰影,小孩子頓時來了精神,撲騰著叫道:“鈞鈞抱,鈞鈞抱!”
“這麼大的人,還總要抱。”頭頂傳來無奈的熟悉笑聲,魏昭明腦子就像猛然撕開了束縛的蛛網,記憶漸漸清晰地湧動出來。
容鈞穿著很溫柔的月白色袍子,歲月似乎從未在他身上留下或早或晚的印記。他將十歲的魏昭明摟進懷裡,一起躺在了椅子上,“在看什麼?”
“在看唐選!”十歲的魏昭明很黏容鈞,戳了戳書,道,“快看睡著了,鈞鈞給我讀詩吧。”
容鈞便接過書,低沉溫和的聲音在院子裡回蕩。
“流水何太急,深宮盡日閑。
殷勤謝紅葉,好去到人間。”
”鈞鈞,這首詩是什麼意思呀?“魏昭明扯了扯容鈞的袖子,容鈞把書扣到腿上,沉默了一下,才低聲說:”這是一個離不開皇宮的宮女寫的詩,她將這詩寫在一片紅葉上,讓流水將她的心思送去外面......“
”那她豈不是和鈞鈞一樣.....“魏昭明皺起了小臉,揉了揉容鈞的手腕,突然一挺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證道:”鈞鈞雖然離不開宅子,但是明兒會一直陪著你。等明兒長大了,就娶你!“
容鈞輕笑了一聲,卻並沒有回應。
年少的魏昭明著急了,拼命晃動著容鈞的手臂,扭著他答應。撒潑耍賴了好一陣子,魏昭明終於長哼一聲,委屈地說:”好吧,那就我嫁給鈞鈞。但是鈞鈞可不能娶小老婆!“
容鈞被逗笑了,他展開殷紅的唇露出貝齒,將魏昭明揉進懷裡,摸了摸他腦袋。
”好啊。“容鈞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