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子壞了,”採雙接過他的話,語氣裡並沒有任何悲傷,又點了點自己的額角,“這兒也有了問題。主子心善,一直好吃好用地照顧著她。”
魏昭明頷首,嘴上卻忍不住酸諷道:”有了新歡不忘舊愛,容先生真是情種。“他自己也不知為何,聽見容鈞有妻妾的時候心裡莫名地火大。
”不不,“採雙搖了搖頭,痴痴地說道,”採雙來的時候三姨太就在了,主子卻成日吃齋唸佛,從沒有來過姨娘院子。“
魏昭明挑了挑眉,心裡說不上什麼滋味。沉默了半響,他才期期艾艾地回道:“......容先生倒是虔誠。”
說話間二人已經來到廳堂跟前。採雙並不進去,只是湊到魏昭明身邊,小聲囑咐道:“少爺,千萬不要提啊。”
魏昭明對著採雙眨眨眼,走了進去。
屋子裡依舊被一面屏風隔成前後兩部分,前廳擺了一個巨大的八仙桌,桌上百味珍饈應有盡有。有些以鮮、活著名的食材也赫然其上,如此偏遠之地,魏昭明根本無法想象是如何運到的。然而空氣裡並不是菜餚的味道——是香火的氣息。
佛堂青燈、道觀長香的那種氣息。燻人而又醒人。
魏昭明轉過屏風,屏風後一片昏暗。一尊青銅古佛立於臺上,案前貢品繁多,下面跪著一個玄色蟒袍金邊領口的男子。
他束著一頭長長的青絲,一手輕敲木魚,另一隻手握著一串佛珠,緩慢而有節奏地撥弄著。
魏昭明的到來似乎並沒有打擾到他。魏昭明靜靜立著,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這個人。
“容先生?”魏昭明越看越覺得口幹舌燥,忍不住出了聲。
木魚聲戛然而止。容鈞從地上慢慢站了起來。魏昭明從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人。他膚如美瓷,唇若塗脂,眉眼輪廓柔和而慈悲,彷彿畫中走出的慈航菩薩。
魏昭明眼睛無處可放,又忍不住痴迷地回到容鈞身上,只好心中一直默唸罪過。
”明兒。“容鈞的聲音像一隻柔軟冰涼的手,慢慢滑上魏昭明背脊。他身上有股好聞的冷香,魏昭明暈乎乎地傻笑起來,就想往容鈞身上倒。
容鈞伸出了一隻手,似乎想去摟魏昭明。但在碰上魏昭明的一瞬間,容鈞的手彷彿碰到滾燙的開水般,微不可見地彈開了。
容鈞眯起了一雙漂亮的鳳眼,斜睨了一眼魏昭明的頸間,稍稍撤開一些距離,又叫了聲:“魏昭明。”
魏昭明一抖,神志歸位,如夢初醒。他羞愧地移開眼,暗訕自己的失態。容鈞也不為難他,引他到了前廳落座。容鈞坐在他的對位上,魏昭明發現他的右手小拇指上居然帶著一個金色的指套,鏤空的雕花細致入微,很是精貴的模樣。
魏昭明呆呆地看了半天才移開目光,卻一下子就對上了容鈞的眼睛。
他的眼睛深如古井,彷彿會噬人心魂。
魏昭明感覺胸前的玉觀音微微顫動起來,他不禁抬手貼了上去。那玉觀音滾燙得嚇人。
“明兒,是有什麼不合心意嗎?”容鈞似乎見他遲遲不動筷,擔憂地問起來。魏昭明急忙放下手,手忙腳亂地端起餐具,“沒有沒有,非常豐富。”
容鈞勾了勾嘴角,魏昭明又看痴了,吃了塊最討厭的薑片下去也毫無知覺。
容鈞並不動筷,只是歪著頭專注地盯著魏昭明,戴著金指套的小拇指有節奏地輕敲著桌面。魏昭明終於想起來被自己遺忘到爪窪國的初心,“容先生,請問鄒家華現在在哪兒呢?”
“鄒家華?”容鈞輕唸了一聲,指套依舊在桌上不急不緩地敲動著,一下、兩下、三下......他似乎在腦中搜尋了一番,才遲疑地問道:“那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