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位……是妖?”徐漱元開門見山,畢竟寺廟接納妖族踏入本就稀奇,況且這青天白日也沒有遮遮掩掩之意,他好奇問幾句也沒什麼。
住持目光瞥向遠去的白衣背影,道:“後山上的小妖,常用些奇珍異草來換香火修行。”
妖族以香火修行,聞所未聞。
那住持看出徐漱元疑惑,解釋道:“許是在佛祖腳下天生地養,便來修了佛道。”
徐漱元覺著稀奇,笑了兩聲。
“哦,本王方才聽見住持身邊兩位弟子唸叨他,不知都是何時來修行啊?”
徐漱元這半妖半人的血統之名傳了十幾年,回京後常藏身於廟內,寺廟眾僧不曾有過異言,但朝堂上卻不然,就連住持不多出門的人也有所耳聞。
世間萬事萬物都有各自的道,沒人規定妖不能修佛道,但入世之人目光難免要淺些,話本中的“箴言”總要比真正的箴言流傳得廣,也更深入人心。
所以二皇子殿下撞見一位妖就詢問如此詳細,或許是還未參透自己的道。
他血脈裡的妖不複存在,心中的妖卻日漸成長。
“應施主與我那兩位弟子心性相似,走得近些,每月初一十五來時都要玩鬧一會兒。”
哦,每月初一十五。
徐漱元聞言頷首,偏頭朝那位應施主去的方向看了看,眸光亮了亮,不知在思索什麼。
“小滿,今天給咱帶了些什麼?”清誠年紀不過十五,看見應秋滿進門,當即撂了手裡的木魚,起身蹦跳著要朝應秋滿跟前去,清和跟在他旁邊咳了一聲:“清誠,好好走路。”
“哎呀,師傅不在,這兒也沒別人!”清誠雖嘴上說著,卻也還是慢下了腳步。
應秋滿見狀笑了笑,從袖子裡摸出兩個錦囊,分別朝兩個小和尚遞去。
“聽說書的聽來的,給你們做了兩個,不到危急時刻千萬不能開啟。”應秋滿學著那說書人的語氣叮囑道,唬得兩位只聽過講經的小和尚驚奇起來。
“危急時刻?”清和歪頭疑惑。
“那必定是師傅抽我背經的時候!”清誠篤定道。
三人笑著,一同去了齋堂用膳,而後各回各的去處繼續修行。
每月初一是應秋滿劫期,在佛廟裡受佛祖庇佑,借香火調轉靈力修行便能捱過去,十五便是他姥姥的習慣了。
上月整月都沒來,是因為應秋滿去了揚州看望母親,也是在那兒聽的話本小說,跟著母親學了這錦囊製作之法,贈於那兩位好友。
今夜月缺時刻,他妖力最微弱,此刻還未等天色暗下來,應秋滿便跪坐在佛前,藉著香火運轉靈力。
他如此躲避劫期的方式用了三四年,廟裡不僅清淨也十分安全,自姥姥離開後,這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度過劫期的方式了。
只是如此可靠安全的地方,還是招來了不速之客。
是夜,周身靈力流散到最低,經脈滯澀之感叫應秋滿吃盡苦楚,額上滲出了些汗。
而就在此刻,夜晚素來無人的大殿,有陌生的氣息靠近。
應秋滿原本痛得肩膀縮著塌下去,撐在地上的手掌指尖泛了白。感知到這氣息靠近之時,他微微偏轉了頭,朝著大門方向望去,淺金色瞳孔帶著警覺和不明顯的殺意。
這氣息不似廟裡住持長老,甚至多了些同類的危險之感。
但對方似乎也是察覺到了他的“警告”之意,站在廊下並未再靠近。
也就是在這時,彎月從雲層中露出,廟裡敲了最後一次鐘,轟轟隆隆地震到應秋滿的心底,像菩薩的斥責。
妖族修行脫離不了弱肉強食的競爭本能,因此被天地法則層層制約。
月缺便是考驗。
往常能用妖力制約內心原始本能,月缺時靈力枯竭,是考驗修行者心性最好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