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潞投來贊許的目光,食指一伸,點撥道:“當然!不僅要生氣,還要讓他後悔,讓他害怕,讓他再也不敢!”
他像是很有經驗一樣,湊過來跟應秋滿細說這其中的好處,末了還幽幽冒了一句:“當然,他要是不樂意直接跑了,正好也能給別人騰個位置嘛。”
應秋滿聞言望向林潞,對方的桃花眼裡帶著不明顯的波動,很真誠,他的情感認知突然不遲鈍了,很敏銳地後退,錯開林潞的目光,警惕著對方話外之音。
“你這也不遲鈍啊。”他這反應把人逗笑了:“放心,我是有職業道德的!”
然而林潞這麼一說,應秋滿更加羞愧了,蒼白的臉色因苦惱變得更加虛弱。
林潞目的達成,也不再逗他,轉而用著理性的分析告訴應秋滿:“這麼敏銳地接收到我話裡的意思,幹嘛總是在理解別人的時候,有那麼多顧慮和壓力呢?”
應秋滿知道這又是一次測試,臉色緩和了下來,他順著林潞的話思考,自己為什麼總是在別人對自己的言語行為裡,揣測那麼多東西呢?
到底是因為他太在意這個“別人”,還是太在意自己被“別人”評價?
他覺得可能兩種都有,甚至某個人能一次佔據兩種。他下意識尋找解法,腦海裡只浮現了兩個人,一個是邱緣,一個是林潞。
兩人一個是自小陪著的朋友,一個是能給他治病的醫生,所以他之所以面對這兩人,沒有那麼多思慮和壓力,是因為……沒有防備?
林潞之前說他對人防備感太重,像是在茫茫宇宙中,尋找安全航線的孤獨旅人。
但那太累了,林潞說:“你需要的不是一條平坦的路,而是一輛精裝坦克。”
“你只有自己感覺到安全,才能去翻山越嶺,否則任何人都會成為你翻不過去的高山。”
應秋滿踐行著這條意見,但最後走偏了路,他把自己封閉在了“坦克”裡,對一切的風景保佑警惕的心理,做不到欣賞,更做不到融入。
想到這裡,他忽然肩膀一鬆,大口喘了一口氣,像是於堵著情緒的出口被開啟,排垃圾一樣盡數丟出去。
“林醫生,我記得你的診療室裡有別的出口。”應秋滿忽然問道:“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林潞沒有想到應秋滿竟然能這麼快接受,甚至做出了超出他預期的行為——應秋滿要走,而且他直覺,這並不是他再一次的逃避。
“好啊,給他一個狠狠的教訓!”林潞像是個慫恿朋友離家出走的“壞孩子”,眼裡冒光:“不過你要去哪兒?”
應秋滿神色淡淡,開口道:“我家。”
他在這裡自己的家,他的安全屋。
他放假不會去厲家,也沒有回寧市。在和徐漱元確定聯姻關系前,他就存錢在安市買了一個小公寓,很小很小的房子。
以前在姥姥家裡的時候,賣不出去的碟片堆在一間小房子裡,那就是他的臥室。
雖然他為此難過厭惡,但那堆滿了碟片的房間,確實是他的安全感來源之一。
因此他在這邊也用碟片填滿了一個房子,一個給予他安全感的房子,是不同於別墅那邊,只塞在床底的一箱珍藏品那樣的。
“那之後呢?”林潞確定他的安全,又擔心起他的精神狀況,他需要負責病人的病情:“一直躲著?我知道那個地方對你來說算充電站,但人總要在路上,總不能每回沒電都依賴那裡,那樣你走不遠的。”
林潞羅嗦起來沒完沒了,應秋滿總是覺得他說話的輸出速度比邱緣還快,並且嘮叨地讓他無法反駁。
“我還有一些家裡事兒,他不信我,那我就自己去解決。”他說話的語氣依然帶上了些氣憤,這個樣子讓林潞忽然放心了下來,於是也就答應了。
“行!”林潞起身,開啟了病房的門,徐漱元就坐在走廊上不動,聽見開門立刻起身看過來:“怎麼樣了?”
林潞眉毛一挑開始一本正經地瞎扯:“不怎麼樣,需要藉助一下診療室的輔助工具。”他眼睛瞥了一眼病房內的應秋滿,又補充道:“他現在沒力氣,麻煩找個輪椅,推到精神科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