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那些人發洩性地踹在他身上,卯足了勁。
林淮趴在地上,胸腔劇烈起伏,只覺口鼻無比酸澀,其他地方一片麻木。
為首的那個成哥朝他走來,狠狠踹在他身上,冷哼道:“這麼多年還是塊硬骨頭,就該好好的把你給碾一下。”
遠處有機車聲傳來,沒過多久,林淮頭皮一陣尖銳的疼痛,而後對上一道陰鷙的目光,被噴了一臉嗆人的煙味,而後劇烈咳嗽起來。
那人皺眉放手,任憑他砸到地上,修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水泥地在他身上磨出擦傷,一片刺痛。
“這就是你說的老熟人?”張繼輝冷冷道。他們離這很近,所以才很能很快趕來。
“你沒認出來啊老張。”成右故作誇張道,“這可是林淮,好學生啊。”
他身後再次響起鬨笑聲。
張繼輝像是來了興味,扭過頭來瞧他,吐掉嘴裡的煙。
“林、淮?”他不屑地俯視著地上的人,“哈,你怎麼還是這麼可憐?”
“髒死了。”眼裡不斷閃過憎惡的光彩,他嘴裡吐出這麼幾個字。
地上的煙蒂燃出若有若無的白煙,林淮眼中映襯出微弱的火星。
他的臉色無比蒼白,只得死死咬住唇。
“滴答——”一滴雨珠滾入他的眼中,然後順著眼眶滾下山根,留下濕潤的痕跡,最後混入泥水中。
那年父親因實驗事故意外去世,此後母親一個人帶著他。七歲時,母親因為工作繁忙將他送回住在南陵老家的祖母撫養。
祖母不是一個幸福的女人,時代侷限住她,讓她無法讀書識字,只會做些針線活,會說些基本的普通話,平時都是用方言與人交流的。早年喪夫,含辛茹苦將兒子帶大,好不容易兒子成家立業又英年早逝,打擊不可謂不大。
所以回來之前,母親就囑咐他說少麻煩祖母。
他的父母都是高知分子,他遺傳了他們,學習能力很強,常年第一。於是街坊訓斥自家孩子時總會拿他做對比,久而久之,那群孩子對他生怨。
要麼怎麼說欺軟怕硬是人的本性。他們知道自己鬥不過父母,於是聯合其他孩子堵住他放學的路去欺負毆打他,說他是沒爹沒媽的野孩子。
都說人之初,性本善。可有些人生來就揣著一副壞心腸。
林淮那時候就知道,少等於最好不要,他沒有和任何人說這件事。每天下午都是偷偷摸摸溜回浴室去洗澡,偶爾臉上有傷,他就說是撞的。多年操勞導致祖母眼神不好,總是用方言說,讓他下次小心點過來吃飯。
這場霸淩持續了將近半年。
張繼輝和成右都是當年的霸淩者之一。他們以傷害他人為樂,不顧他人意願與喜怒。他們從根子上就是爛的。
後來他們做過頭了。一條街的鄰居都知道了,包括林淮的祖母。
那一天也是灰濛濛的,下著細雨,水缸裡積滿水。不知道是誰提的,總之一群人欣然同意。為首那人拽著他的頭發將他的頭按進水缸,一分鐘後拉起。不過十秒鐘就欣賞完他窒息的神情,再次按入水中。
他們對這種行為樂此不彼,到後來林淮已神志不清,口鼻在無意間嗆進不少水,隨時有可能暈厥。
他不是沒有掙紮過,卻全被這群比他大的孩子們壓制住。
這一幕被一個男人瞧見,當即喝止了他們的行為,這群孩子一鬨而散。
冰涼的觸感打在他臉上,他暈倒前最後的意識是——下雨了。
等再次醒來後,是在醫院,母親紅著眼望他。
那些孩子的家長自知理虧,壓著孩子帶著賠償登門道歉,兩個長輩氣急卻又無可奈何——那群孩子沒有一個達到肇事年齡。
怕他再受欺負,母親要帶他去外地上學。
走的那天,老人渾濁的眼中氤起水霧,枯燥的手一遍遍順著他的脊背,怕他聽不懂,她的普通話說的很緩慢,甚至有些不標準:“小淮要好好的。”
林淮是老人在世上最後的慰藉了。
翌年,祖母因勞鬱成疾去世。
其他人也意識到下雨了,成右道:“剛才跑了一小妮子,趕緊走吧,省的把條子給叫來了。”
張繼輝淡淡應了聲“嗯”,抬腿便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