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永遠聽不到孟月升的聲音,買多少花也送不到孟月升手裡。
“如果你覺得喜歡,今天晚上到哥哥夢裡告訴哥哥好不好?”
不管是周敏還是許太太,她們都能夢見孟月升,夢到他小時候,夢到他長大後,只有他至今不曾夢他一面。
“你來哥哥明天給你買芒果,還有你喜歡的冰淇淋。”調整好花瓶,許晟順手輕輕撫摸陶瓷壇上的孟月升三個字,眼底翻湧無盡的哀苦和思念,“你來看看我,哥哥求你,不要只去奶奶那裡,到我這來。”
聲音的出現總是伴隨陽光,等待已久的孟月升會仰頭循聲望去,聽那道溫柔的聲音時而痛苦時而憂傷。
其實很多時候他都不能理解這個聲音在說什麼,只是聲音每次出現都有陽光,他身邊的黑暗會被驅散,他無法不被此吸引。
就像一種蓄謀已久的哄騙,黑暗開始關不住渴望光明的人,而黑暗之外那道出現時總有陽光的聲音似也察覺了應該怎麼做,空靈悠遠的風鈴聲彷彿一雙手臂伸進黑暗裡,溫柔強勢地想把藏在裡面的人抱出來。
孟月升無法抵抗,那聲音總在他耳邊柔聲哄,“月兒,到哥哥這裡來,哥哥在這裡……”
他不知道誰是月兒誰是哥哥,但這聲音總來找他,他想他是應該過去看一看。
當這個念頭發生,他也被那雙手抱出了黑暗。
他的眼前開始出現黑暗以外的東西,他站在一個人的身後,原來他一直都不曾身在黑暗中,只是有東西蒙住了他的眼睛。
那東西被拿開後,他看到了那個總是跟他說話的聲音的主人。
他不認識他,卻也不像是第一次見,那個人也並不能看見他,只是每天做著自己的事情,然後繼續跟他說話。
他仍然不能理解他在說什麼,但也不會有人因此責怪他,因為誰也看不見他,除了一個沒有頭發的老人。
他聽到這個叫“哥哥”的人稱呼老人住持,又問了關於弟弟的事情。
“住持,為什麼招魂經不起作用?”
“起作用了。”
許晟不解他的篤定,也同樣篤定地反駁,“沒有,我沒有感覺到作用。”
住持淡笑,“你弟弟已經知道你在想他了。”
這當然好,但許晟想求的不只是這樣,“我想見他。”
住持的眼神無悲無喜地看著他,“問題不在於你弟弟,在於你,你想他,但你不敢見他。”
一針見血的話語像捅了許晟一刀,高大挺拔的身軀不由脆弱得微微顫慄。
陽光下一隻白色的蝴蝶突然飛了過來,孟月升的注意力頓時被吸引走了,他安靜地站在許晟身旁,安靜地看著蝴蝶繞著自己飛。
住持語畢便靜靜地望著吸引了蝴蝶的孟月升,那少年身形極其黯淡,彷彿下一秒就會煙消雲散。
上一次他見這少年還是渾渾沌沌,怨氣鬱結,只知道跟著哥哥走,今日得見已經好了太多,還能聽到他們說話。
但住持無法告訴許晟這個好訊息,陰陽兩隔,他是註定見不到自己弟弟的,“你心願已成,應該試著將他放下。”
許晟聞言倏然冷了臉,想追著蝴蝶而去的孟月升突然再不能往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