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晟身體一僵,眉眼染上不知如何是好的憂愁,“真的不原諒我?”
“真的。”孟月升堅定地點頭,低著眼並不看他。
好一會兒都沒有人說話,孟月升剛疑惑地想抬起臉,眼前的人卻突然起身,一隻溫暖的手落在他的頭頂,他聽到許晟在嘆氣,“那就不原諒我吧。”
孟月升怔了一下,抬起臉看著許晟,總感覺他們說的像一回事又不像一回事。
最後兩人還是坐了同一輛擺渡車,許晟不等他開口自覺坐到後一排,孟月升見狀心裡反倒有些不是滋味了。
他永遠搞不清楚許晟在想什麼,重活一世他也搞不懂,孟月升對許晟來說到底是什麼。
擺渡車悠悠駛過綠園的長路,空氣裡飄著香樟樹淡淡的幽香。
許晟坐在後座隨時能看到孟月升圓圓的後腦勺,墨黑的頭發濃密,能聞到兒童洗發水的奶香。孟月升長大了身上也是牛奶味,因為周敏一直給他用同一個牌子的牛奶沐浴露,他大了能自己買也沒有想過要換。
後來許晟也用那個牌子的牛奶沐浴露,因為他發現家裡會變得到處都是這個味道,就好像孟月升還在,只是出門了。
他不知道孟月升不喜歡被叫作月兒,骨灰壇不會說話沒有告訴他,若是早知道他就不這麼叫了。
天天哄想著哪怕一次就好,結果他可能每天都在惹孟月升生氣。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
男孩朗朗的聲線幹淨悅耳,藏也藏不住他的聰明機靈勁兒,讓人能想象到他說這話時一定在模仿古人搖頭晃腦的模樣。
綠園的梧桐樹榮了又枯,枯了又榮,人間又走過了五個冬夏。
孟月升氣宇軒昂地踩在道具小木樁上,臉上表情靈氣十足,幼時就生得粉雕玉琢的臉大了幾歲也長開了一些,鼻樑翹挺,眉眼舒展得相當漂亮,黑眼睛又大又亮,像一塵不染的白雪裡落了兩顆墨玉瑪瑙。
綠園小學正在進行六一兒童節文藝彙演,孟月升扮演的是孔子的學生,和他一起演出的還有幾個男孩兒。
學校的大禮堂座無虛席,每個學生家裡都有兩個觀看錶演的名額,本來許太太要跟周敏一起來的,dv機都準備好了,結果她那不要臉的兒子生生搶走了她的名額,她只能在家等著看錄影。
隨著最後一個男孩踩上木樁,表演結束了,禮堂響起掌聲,男孩們站一排鞠躬謝禮。
許晟手中的dv機從頭到尾就對準了孟月升一個人,其他人就拍了個聲音,直到幕布落下了才收起機器。
周敏很高興,剛才鼓掌手都拍紅了,“都拍下來了嗎?”
許晟眉眼含笑地點頭,“嗯,拍得很清楚。”
整場文藝彙演的時間是兩個小時,最後所有參與表演的孩子都要一起上臺謝幕,到這觀禮的人才可以開始離場。
後臺不能隨意進入,許晟和周敏只能在外面等,這是孟月升第一次參加小學的文藝彙演活動,也是最後一次,因為過完暑假他就要進入初中部了。許晟也走上了前世的軌跡,即將出國留學。
剛才表演節目的孩子一個接一個地跑出來,有些臉上還帶著妝。
孟月升出來的有些遲,小臉洗得很幹淨,額發微微有些濕,看來為了把臉上的妝卸掉他費了一點時間。
“奶奶!”孟月升興奮地撲到周敏懷裡,“我在臺上看到你了!”
周敏憐愛地摟著他,“奶奶也看到你了。”
孟月升一個勁地跟奶奶撒嬌,對駐在一旁的許晟毫不理會。
還是周敏看不下去了,“你還在跟哥哥生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