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焦慮了幾分鐘池佩是否會盤問或者批評,但隨之而來更難以忍受的是難過和無措。今天是週三,週六上午他就要出發,可小狗週末才會來。小狗這次沒見到他沒關系,曾經他週末沒空的時候也是如此,它下週還會如約而至。可這次他不會回來了,那下週,下下週,下個月,小狗還會來嗎,它會怎麼想呢?
他這樣一聲不吭地離開,根本不是一個合格的朋友。
但他除了等待和期待還能做什麼呢?他不知道小狗從哪裡來,不知道小狗平時會去哪裡,也不知道小狗到底有沒有家......他把自己的生活分享給小狗,卻對小狗一無所知。
池清宥沮喪極了,他感到鼻頭發酸,忍不住用力揉了幾下臉。
難怪沒人願意和你做朋友呢,算什麼朋友啊。他無法不埋怨自己,自覺把燙紅眼眶的淚憋了回去。
可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奇跡,小狗也只是比較聰明的小狗,不是預言家。池清宥沒等到小狗,他懷著沉重的心情把童年和小狗一起留在了錦城。
也是到離開的這天他才發現,他甚至沒有任何可以拿來想念小狗的寄託物。那些與小狗一起度過的週末,似乎只是他做的一場夢,小狗真的存在嗎?
池清宥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出遠門很多次,沒有哪次像那天的兩個小時的路程一樣漫長煎熬。
他在小學結束的那個夏天,真正懂得了語文課本上的離別詩的含義。
入學辦理得很順利,一聽說他的成績和獎項,實驗中學的校領導自然是喜笑顏開。對池清宥來說,升入初中只是換了一個學校,增加了幾門課程,延長了一些在校時間,和另一群不熟悉的同學一起上課,沒有喜悅也沒有失望。
同學熱情又疏離,啟安學校少,不少同學是故人重逢,或者說根本就沒有分別。新班級才剛剛見面,隱形的小團體已經初見雛形。池清宥卻不如小學時候那樣渴望融入集體了,他突然喪失了與人交好的興趣,不當班幹部也不主動聊天,一心當個闆闆正正的好學生。
直到畢業,同學們對這位外地同學的印象還只有沉默寡言和三好學生。
“在啟安......和在錦城有什麼不一樣嗎?”
姜鈺的詢問打斷了池清宥的回憶。他以為他已經放下了那隻小狗,可現在想起來,卻恍如昨日。
“很不一樣,”他把發散的思緒收回來,答道,“我知道自己遲早會離開啟安,但身邊的人都是在這裡生根發芽的。從一開始就是兩個世界的人,相處下來也很難深交。”
“不過本來就是來上學的,其他......都沒關系。”
話音落下,空氣中彌漫著難言的沉寂。池清宥懷疑姜鈺已經睡著了,他閉上眼,打算繼續醞釀睡意。
“那你想回去看看嗎?明天。”姜鈺突然出聲道。
“嗯?為什麼?”池清宥微微回頭,發絲在枕巾上摩擦出沙沙的聲音。
因為你聽上去有遺憾。
“因為我好奇,想去看看你初中的學校。”
“去吧去吧,我特別想去,真的,”姜鈺猛地翻身,揪著池清宥的睡衣,故意拖長尾音說,“求求你了,我現在就給林川發訊息讓他們明天自己去逛,你就帶我去吧。”
“去就去,我又沒說不行,”池清宥被他的呼吸掃得特別癢,縮了縮脖子,“別扯我衣服,領口都被你扯大了!”
“哦。”姜鈺聽話地鬆了爪子。
事實上他倆完全不用擔心通知林川的事情,那倆人根本就起不來床,也不知道晚上做賊去了還是幹嘛,上午十點還不回訊息。
池清宥和姜鈺這種作息健康的人,早上七點就已經出門吃早餐了。
他們到了目的地,才發現校區附近的路正在修繕中,不僅挖了坑,還用網紗鐵皮圍起一大半,行人只能從一條狹窄的小道穿過。好在他倆是乘公交過來的,不用像路人大哥一樣硬著頭皮抗腳踏車。
從這條路中間的一條小巷拐進去,能走到一個面積不大的小區。院子裡鋪的是婁底方磚,一共也就兩棟樓,每棟四層,牆上的漆皮掉得差不多了,有些窗戶還是古早的藍玻璃,任誰看也是在這兒立了好些年頭。
池清宥忽地指向某一扇窗戶,說:“我們之前租過那家一段時間。”
姜鈺疑惑:“在這兒?”他家的條件,看起來不像是會租住這種房子的情況。
“剛來的時候,找房子總是找不到滿意的,就想著先住下來再說,”池清宥笑了笑,沖樓層後被遮擋住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這裡正好在出租,而且,離學校很近。學校就在那邊,拐出巷子就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