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車門外，說：“謝謝。我先回去了。”
賀東沖他點了點頭，林念拎著自己的袋子轉身就走。賀東突然在他身後喊了一聲：“林念！”
林念本不想理，奈何身體的條件反射快過大腦，停住了腳步。
“真的沒給我帶禮物？”賀東的語氣像是在開玩笑。
林念轉身，提起手中的袋子在他面前晃了晃，趁著生氣的勁頭鼓起勇氣道：“我為什麼要給兩年不跟我聯系的人帶禮物？賀老闆，您要出差，要相親，要教心理醫生騎摩托車，大忙人呢！還稀罕我這點兒禮物嗎？”
一番話說到最後，林念臉漲得通紅，鼻子也有點發酸。
他有些惱怒，轉頭就跑，回到家狠狠地把門撞上。
他設想過無數次再單獨跟賀東相處的場景，萬萬沒想到自己會這樣任性地發脾氣，關鍵是這脾氣發得毫無威懾力，因為發脾氣的人最後看起來就像是已經要哭出來。
唉。
他開啟燈，悄悄走到臥室窗邊，把緊閉的窗簾拉開一條縫隙，賀東的車還在樓下，似乎是看到他的燈亮起後才重新啟動，閃了兩下燈，方才離開。
林念一屁股坐在床邊，感覺渾身的力氣都用盡了。
他掏出手機，開啟微博，噼裡啪啦打下一大串字兒，然後點選了傳送。
「微博使用者176487263：今天終於又見到他了，我跟他發了脾氣。唉，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突然就很想發脾氣。他還問我有沒有給他帶禮物。也不知道他是真傻還是假傻，兩年裡連句話都沒跟我說過現在還好意思找我要禮物？他是不是有病？唉，這些話我當著他的面永遠說不出來，只能發在微博裡。反正微博裡也沒有人認識我。」
林念很慶幸這一大串沒有超過140個字。他又新建了一條。
「微博使用者176487263：也不知道他跟那個心理醫生是不是一直在一起。他那麼好，怎麼會一直單身呢？‘喜歡的人喜歡別人’，這才是人類的終極定理吧？我打工兩個月，省吃儉用才買得起那瓶香水，別人也不一定在乎。每個被餓醒的夜裡我都覺得自己有病。現在我也覺得自己有病。剛才我就應該冷酷到底，一句話都不說，那樣多酷！」
林念這個近乎亂碼的微博賬號，關注的都是一些他感興趣的博主，寥寥幾個粉絲都是不知道哪裡來的僵屍粉和賣粉賬號。
這讓他可以在賽博世界裡盡情表達。
絮叨地像個老太太。
等他發完微博又發完呆，洗了個澡出來已經是將近兩點。
他從禮物袋裡掏出那瓶香水，拆了包裝，拔下鹿首造型的蓋子，往被子和枕頭上噴了兩下。
然後他一頭紮進枕頭裡，被香水嗆得咳了好幾聲。
噴在人身上和噴在枕頭上有這麼大區別嗎？一定都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胡思亂想中，香水厚重的前調慢慢散開，林念終於睡了過去。
夢中，他看到百花巷6號靠窗的餐桌，看到自己畫滿了勾勾圈圈的試卷，看到醫院蒼白的牆壁，看到賀東望向自己深沉的目光。
他太好了，就算消失了兩年也無法抵消他對自己的好，自己還是那樣喜歡他。
十七八歲是這輩子最好的年紀，他在最好的年紀遇見賀東，喜歡賀東。如今他已經22歲，他仍然喜歡他。
他曾經以為藏不住愛意的蜂蜜罐早已經傾覆，現在看來只是擴大了容積。
而且，那些喜歡，可能已經被釀成了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