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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在連綿起伏的群山之中，遠山的輪廓像是大自然用最柔和的筆觸勾勒而成，線條悠長而舒緩。厚重的雲層在山間肆意繚繞，恰似潑墨山水中隨性暈染的輕煙，如夢似幻。清晨的第一縷朝陽，帶著蓬勃的朝氣，傾灑在這片廣袤的山林間，給山色染上了一抹生機勃勃的青翠，每一片樹葉都閃爍著生命的光澤。就在這層巒疊嶂的隱秘之處，一座廟宇若隱若現，紅牆綠瓦在綠樹的簇擁下格外醒目，與周圍的自然景色相互交融，相得益彰，宛如一幅絕美的山水畫卷。
謝家此次出行，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刻意保持了低調。僅有幾輛樸素的馬車，在蜿蜒的山路上緩緩前行，車輪碾壓著石子，發出輕微的聲響。顧瑾寒坐在馬車裡，心中積攢了許久的煩悶，隨著這一路的青山綠水，漸漸消散。他輕輕掀起車簾，微風拂面，帶著山林間獨有的清新氣息，那無邊無際的綠色映入眼簾，彷彿一股清泉，洗滌著他心中的煩惱，讓他的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了久違的輕松笑容。
燕國的百姓們對天意與神靈深信不疑，這種信仰早已深深紮根在他們的生活中。也正因如此，南山的廟宇總是香火鼎盛，信徒們懷著虔誠的心，從四面八方趕來，祈求神靈的庇佑。這種信仰的力量無比強大，強大到國師的一紙諭旨，便能輕易地左右顧瑾寒的命運，迫使他接受了那樁充滿政治意味的聯姻。然而，顧瑾寒本人，對這些所謂的超自然力量，一直持有深深的懷疑態度。在他看來，命運應當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被虛無縹緲的神諭所左右。今天，他帶著一顆好奇與探究的心，踏入了這片在百姓心中無比神聖的領域。
廟宇的建築宏偉壯觀，飛簷鬥拱，雕樑畫棟，盡顯古樸莊重。殿內，金色的佛像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散發著莊嚴肅穆的氣息。然而，在顧瑾寒眼中，這些金碧輝煌的裝飾，卻顯得有些過於俗氣，彷彿掩蓋了信仰本身的純粹。他的目光越過佛像，落在庭院中那些歷經滄桑的古木上。它們靜靜地矗立在那裡，見證了無數的歲月變遷，每一道斑駁的樹紋，都像是在訴說著一段古老的故事，給人一種沉穩而古樸的感覺，讓顧瑾寒的內心，莫名地感到一種寧靜。
“夫人，請隨我來上香。”寺廟的主持，身著一襲灰色僧袍，手持一串佛珠，緩緩走來。他雖然知曉謝家此行刻意低調，但面對將軍府的貴客，依然表現出了應有的尊敬與禮數。他微微躬身，目光在不經意間掃過顧瑾寒，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惑，似乎在猜測這位聲名遠揚的丞相，為何會突然造訪這座深山古寺。
顧瑾寒對主持的目光並未在意，他的注意力，被一個匆匆離去的小沙彌吸引。那小沙彌腳步急促，神色慌張，似乎在躲避著什麼。顧瑾寒微微挑起眉毛，眼中閃過一絲思索的光芒，隨後，他整理了一下衣袍，跟隨裴舒穎的步伐，緩緩朝著大殿走去。
謝淮序跟在身後，本就對這廟宇沒什麼好感，此刻看到主持的目光在顧瑾寒身上停留，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無名怒火。他向前跨了一步，想要發作，卻感覺到顧瑾寒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顧瑾寒轉過頭，用眼神示意他保持冷靜，那眼神中帶著安撫與勸解，讓謝淮序心中的怒火，瞬間熄滅了大半。
顧瑾寒輕輕地揉了揉謝淮序的頭發，動作輕柔得如同春日裡的微風。他壓低聲音，在謝淮序耳邊吩咐了幾件事情。謝淮序好奇地追問會有什麼獎勵，顧瑾寒嘴角微微上揚，用一種玩笑的口吻回應：“等回去了，給你做你最愛吃的點心，怎麼樣？”同時，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認真，承諾會滿足他的願望。
謝熙瑤跟在他們身後，看著兄長和嫂嫂之間的互動，心中不禁感到一絲憂慮。她年紀尚小，還無法完全理解家族的未來將走向何方，也無法明白這場婚姻背後隱藏的複雜關系。但她的眼神中，已經透露出一種與年齡不符的堅定決心，似乎在暗暗發誓，要為家族的安穩貢獻自己的力量。
在完成了燒香拜佛的儀式後，顧瑾寒帶著謝熙瑤在布棚下等待。裴舒穎還在和主持討論著一些關於祈福的細節，她的臉上滿是虔誠與認真。就在這時，一位眉清目秀的小沙彌走了進來，他身著淺灰色僧袍，手裡撚著一串黑色佛珠，神色恭敬地向顧瑾寒傳達了國師的邀請：“顧丞相，國師已在南山等候多時，盼您移步一敘。”
顧瑾寒正準備起身前往，卻感覺手被謝淮序緊緊拉住。謝淮序對國師並無好感，他深知國師在朝堂上的種種作為，也擔心這次會面可能是一個精心佈置的陷阱。他眉頭緊皺，眼中滿是擔憂：“瑾寒，我陪你一起去，我不放心你一個人。”
小沙彌見狀，急忙解釋：“將軍不必擔憂，國師只是想與丞相大人澄清一些誤會，並無惡意。”
顧瑾寒拍了拍謝淮序的手，安撫道：“放心吧，我很快就回來。你在這裡等我，照顧好熙瑤。”他的眼神中充滿了信任與堅定，讓謝淮序心中的擔憂，稍稍減輕了一些。
顧瑾寒隨著小沙彌，穿過曲折幽深的迴廊。迴廊的牆壁上，繪著精美的佛教壁畫，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神秘而莊重。他們來到了一處幽靜的庭院，這裡與前院的宏偉熱鬧截然不同，顯得更加精緻和寧靜。庭院中有一條清澈的小溪潺潺流過，溪水沿著蜿蜒的河道，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偶爾有幾尾金色的魚兒躍出水面，打破了溪水的平靜，給這片寧靜的景色增添了幾分生動與活潑。
穿過庭院，他們來到了一片桃林之中。此時正值桃花盛開的季節，漫山遍野的桃花競相綻放，如雲似霞，將整個桃林裝點得如夢如幻。桃林深處，有一座八角亭，亭角掛著小巧的風鈴，微風拂過，風鈴隨風搖曳，發出清脆悅耳的鈴聲，彷彿在演奏著一曲美妙的樂章。亭中，國師王野正坐在那裡煮茶，旁邊擺放著一架古樸的古琴，茶香嫋嫋，琴聲悠揚，整個場景宛如一幅動人的畫卷。
“丞相大人，我已經在這裡等候您多時了。”王野看到顧瑾寒，微笑著起身迎接，他的笑容中帶著幾分神秘，讓人捉摸不透。他伸手為顧瑾寒斟上了一杯香氣四溢的茶，茶香在空氣中彌漫開來，帶著一絲淡淡的清香。
顧瑾寒卻沒有立刻接過茶杯，他整理了一下衣袖，目光緊緊地盯著王野，用一種玩味的語氣回應：“國師真是神機妙算，既然已經算到我會來，那不妨再算一算，我接下來會問些什麼？”他的聲音平靜而沉穩，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氣勢。
王野沒有料到顧瑾寒會這樣直截了當地發問，他微微一愣，隨即笑著說：“我知道那天的卦象可能讓大人感到不快，但我心中無愧。天意如此，如果換做是其他相士，結果也是一樣的。大人與將軍的婚事，本就是命中註定的緣分，我只不過是起到了一個橋梁的作用。”他的語氣平和，試圖用這番話化解顧瑾寒的疑慮。
顧瑾寒冷笑了一聲，他並不相信這些所謂的天意和命運。在他看來，這些都是人們為了達到某種目的而編造出來的藉口。他目光如炬，直視著王野的眼睛，直接揭露了王野的身世：“王野，你以為你的身世能瞞得過我嗎？你真的以為，憑借這些虛無縹緲的神諭，就能掌控一切嗎？”他的話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地刺向王野的要害，讓王野感到措手不及。
王野的臉色微微一變，但他很快恢複了鎮定，試圖否認：“丞相大人，您這是何意？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麼。”
顧瑾寒並不打算就此放過他，他繼續追問：“你與太後之間，到底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系？你們究竟想幹什麼？”他的聲音逐漸提高，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憤怒與質問。
王野終於無法保持冷靜，他憤怒地反駁：“顧瑾寒，你不要血口噴人！你以為你是誰？竟敢如此汙衊我！”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顯然被顧瑾寒的話激怒了。
顧瑾寒卻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他冷笑著說：“看來我猜對了。你放心，我一定會查清楚你們的陰謀，不會讓你們得逞的。”他的眼神中充滿了堅定與決心，彷彿在向王野宣告，他絕不會被這些陰謀所嚇倒。
最後，顧瑾寒沒有繼續追問，而是轉身準備離開。王野試圖挽回局面，他伸手想要攔住顧瑾寒：“丞相大人，您誤會了，我們可以再談談……”
顧瑾寒只是淡淡一笑，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掩蓋就能掩蓋得住的。”然後，他毫不猶豫地離開了亭子。他的身影在桃林中漸行漸遠，只留下王野獨自面對著古琴與茶香，心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謝淮序在外面焦急地等待著，他不停地在布棚前來回踱步，眼神時不時地望向桃林深處。看到顧瑾寒安然無恙地回來，他心中的擔憂終於消散。他急忙迎上前去，握住顧瑾寒的手，關切地問道：“怎麼樣？沒發生什麼事吧？”
顧瑾寒微笑著搖了搖頭：“沒事，放心吧。”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輕松，彷彿卸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頭。
兩人之間的互動充滿了親暱與信任，這是他們在相處過程中積累下來的深厚情感。他們嬉笑打鬧，漸行漸遠，彷彿忘記了周圍的一切。而王野則獨自留在亭中，望著他們的背影，心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他的眼神中，既有憤怒，又有無奈，還有一絲隱隱的擔憂。
而在遠處，一個身影靜靜地站在桃林之中。她身著一襲華麗的紅色宮裝，裙擺隨風飄動，宛如盛開的桃花。她的面容高貴典雅，眼神中卻透露出一絲孤寂。她望著盛開的桃花，輕聲嘆息：“桃花開得這麼豔啊……”她的聲音輕柔而空靈，彷彿融入了這一片桃花的世界。隨後，她的身影漸漸隱入桃林深處，彷彿從未出現過，只留下那一聲嘆息，在空氣中久久回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