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坐在沙發上,只當是聊聊天,並沒有刻意營造出一種很嚴肅的會議氛圍。
韓雲長腿微曲,靠在沙發背上,仰著頭看向天花板,好似在回憶著什麼。
“他啊,因為我妹妹的意外,怪罪我媽,對她精神暴力,讓她抑鬱自殺了。”
“當時我並不知道他是幹什麼的,也才十幾歲,想不通為什麼一個常年不著家的人,會這麼理直氣壯地怪罪我媽。”
“他確實很寵愛我妹妹,也想過將她帶到自己的身邊。”
“可妹妹不喜歡城市,就喜歡郊區的花田。”
“那時候我十五歲,我妹妹十三歲。”
“我在讀高三,封閉式管理,妹妹高一,還算自由。”
韓雲凝著眉頭,顯然已經陷入了回憶之中,但這回憶並不美好。
“她有空就會一個人跑到花田中穿梭許久,那些花,有她自己種的,有我和媽媽幫她種的。”
“誰也不知道每一朵漂亮的花,會在什麼樣的境遇下被折斷。”
“就像我們也不知道,我漂亮的妹妹為什麼會被虐殺在她最喜愛的花田之中。”
傷痛已經隔了十幾年,韓雲再提起來,也沒了當時那般痛徹心扉,只剩下濃濃的麻木。
閻書坐在他身側,有心安慰他,可他碰一碰韓雲,他都會警告地看他一眼。
韓雲一向不喜歡別人碰他,他跟人最親密的接觸,大概就是拿著手術刀,替人做手術的時候。
“韓天知道這個訊息之後,就一直在精神折磨我媽,看到我,也是滿臉都是責怪。”
“他怪我們沒有保護好妹妹。”
“我覺得挺好笑的,他自己不是也沒有做好一個父親嗎?怎麼好意思把責任都推給別人的?”
“那時候警方也很頭疼,他們找不到證據和線索,去抓到兇手。”
“那個人很謹慎,花田裡都是泥土,他卻隨手就將腳印給銷毀了。”
“這件事,好像就這麼過去了。”
“但我媽媽過不去,面對韓天的詰難,她以死謝罪了。”
“媒體報道了妹妹的死,因為她是被謀殺,卻沒有報道我媽媽的死,因為她是主動放棄了生命。”
“可笑嗎?那時候妹妹的葬禮剛辦完,我的精神還是恍惚的,從學校回來後,看到媽媽躺在浴缸裡,血染紅了浴缸的時候,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他們家親緣關系薄,除卻這一家四口,竟然都找不到一個願意替他媽媽辦喪事的人。
韓天很冷漠,只說自己要找到殺害妹妹的兇手,沒空管自己的妻子。
最後還是韓雲一個半大孩子簡單地將自己的媽媽安葬了,與妹妹葬在一起。
但是後來他不知道韓天已經走上了不歸路,他大概是真的愛女兒,但卻忽視了自己的妻子和兒子,同樣也是受害者。
韓雲將自己的戶口遷了出來,從此與韓天只保留了血緣上的關系,再無其他。
那一片花田也在若幹年後變成了荒原。
人喜歡的東西,總是會被歲月無情的剝奪,然後教會他們一些什麼,又或者留下一些什麼。
教會他們何為人生,何為釋懷,留下一些遺憾,或者痛苦。
韓雲眨了眨長時間盯著天花板,顯得有些酸脹的眼睛,最後說:“那之後,我和韓天就沒有聯系過了。”
“我都不知道,原來我生理學上的父親,也是混玄術圈的。”
“這可真是,太炸裂了。”
但凡早一點知道,他的世界觀也不至於見到秋聽栩和許言聲之後,才開始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