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來吧,像夏憲啦,裴青啊他們這一代年輕點的樂手中,也有混得不錯的,只是夏憲也曾傷心地說,嗎的可惜,不是我。
世道不好啊,一些人有資源有靠山,到處巡演發歌商演上音樂節馬不停蹄,一年收入幾十萬甚至幾百萬,而另外一些人要什麼什麼沒有,新專錄一半就得砸鍋賣鐵喝西北風,不知道該去哪兒蹭下一頓飯。
講白了,樂隊這圈子跟其他圈子一樣,總有個二八定律,唯有那出頭的二能掙著錢,於是哪怕不說裴青,或者夏憲,就連餘豆果從前都為此罵街過。
照餘豆果講的,外行人覺得演個出特容易是吧?你演一個看看就知道了,中間不知道得經過多少人多少事。
他還說笑死誰啊,這紅了以後出門,到處都是朋友,到處都是貴人,擱從前誰他嗎正眼看我們?有些人不止不看,還蹬鼻子上臉地巴不得來作踐呢。
所以咯,上午那時候,連人家邱老師也要自謙說“搞音想混出頭不容易,朱嚮明也知道那是真不容易,便對他道:“是啊,你說的對。”
裴青莞爾:“那你知道的吧?憲兒跟豆豆他們搞樂隊,是掙多少分多少,不掙就不分,熬了這麼些年死熬才熬出來的,但要是去年他們不上那節目露臉,說不定他們今天也就還那樣。”
這話不好聽,但就是實情,畢竟朱嚮明自己都從旁見證過:“嗯。”
裴青就又笑,然後嘆氣。
對此朱嚮明仍舊不解:“怎麼了?”
不怎麼,答應講真話便講真話,裴青鼓足勇氣,誠實地道:“我好嫉妒憲兒啊。”
哈?朱嚮明差點就要發出疑惑的聲音來,還好覺得不禮貌,立刻就憋住了:“你怎麼突然這麼說?”
不是突然,裴青對他解釋道:“因為憲兒他樂隊全是憑他本事攢的,我那個樂隊啊,純花錢買著玩的。”
朱嚮明一時間沒懂:“什麼意思?”
裴青再解釋道:“意思就是,給除了我以外所有人開工資,花錢讓人陪我樂呵。”
朱嚮明不大敢信:“真的假的?”
沒一點摻假呢,裴青笑道:“所以我之前不就跟你說,沒必要誇我嗎?其實弄歌弄樂隊這些事兒吧,我就是挺一般的一人,不能算特別特別差的,但肯定也沒有特別特別好,運氣還一般,所以紅不了。”
朱嚮明知道他聰明得足以自知,卻沒有能力準確去評斷他的音樂才華或者別的什麼,只能先含混道:“這樣啊。”
是啊就是這樣,裴青回憶舊的那個自己,雖然沒什麼名氣,但有一身不知打哪來的自信,終日都覺得自己挺牛逼,還覺得自己早晚要出息。
現在想想裴青只覺他是個煞筆,便道:“朱老師,你看過別人樂隊做歌的時候什麼樣嗎?”
正常情況下,大家夥做歌怎麼都得是有商有量吧?朱嚮明見過些朋友們商量糾結的痛苦模樣,也看過去年節目裡的剪輯花絮,還聽餘豆果訴苦他被迫跟蔣升合作的現場。
據說當時真正是一派祥和氣氛友好,一不當心大家就口吐芬芳,甚至還打了起來,因此他謹慎地回答裴青那問題:“見過一些,略有耳聞。”
那就對了,裴青樂道:“我是不知道別人那做歌怎樣,但反正從前在我那,任何事情我說了就得算。”
不錯,就連此刻朱嚮明也聽得出,他語氣中仍有傲慢,而他本人也確實有那一身任性的苗頭。
接著朱嚮明就又聽他道:“我這人別的本事沒有,但特別能把自己當回事,還不喜歡聽別人說意見,你就說像我這樣的人,我要不給人家錢,誰願意跟著我混啊?”
是夠嗆,朱嚮明想,非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