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朱嚮明這說話竟像是試圖安慰自己,裴青無奈地想,笨蛋,真是大笨蛋,這笨蛋怎麼就能傻成這樣?
現在仍有秘密,騙過的也不止一個他,裴青真怕朱嚮明當自己是什麼受害者,因為並不是啊。
望著朱嚮明搖頭,他道:“你以為我是不想啊?其實我就是不敢而已。”
朱嚮明不解:“怎麼這麼說?”
不猶豫是假的,但難堪的往事今日已講了許多,且實在難得有機會講,裴青便苦笑著對朱嚮明道:“那時候我們搬回了我媽的老家,在那我爸每天都不開心,然後那個男的還是來找我爸,然後——”
然後他頓了一頓,才在朱嚮明鼓勵的眼神裡繼續道:“然後不知道他們怎麼回事,可能約好了一塊跟家裡自殺,又或者那男的不甘心所以來找我們吧,後邊警察好像是這麼說的。”
他突然就說起警察來,朱嚮明不安:“警察?這跟警察有什麼關系?”
關系可大了,裴青戲謔道:“就是有天我回到家,進門就看見廚房裡滿地都是血,那男的跟我爸都死了,我媽摟著我爸哭,也不跟我說話,後來還是我叫的警察。”
臥槽?朱嚮明被震懾得沉默,只能傻傻地聽裴青冷漠地繼續抱怨下去。
“我是不懂啊,你說他倆大老爺們,要死不能安靜滾到一邊死去嗎?搞得家裡好好的房子都跌成兇宅價。”
“他們倒是死了一了百了,我在學校還得天天給人戳脊梁骨,男的女的都繞著我走。”
“也不知道什麼人傳的,說我媽是精神病,我爸是同性戀,活像挨著我一下我就能給他們都傳染一樣。”
“誰都敢瞧不起我,但你說我又能跟人家說什麼啊?人誰這麼說我爸我媽,我還得說你他嗎說得真對呢。”
“就後來啊,也不知道哪個賤人跟我媽說的,說同性戀都是基因裡帶的會遺傳,給她嚇得又天天抱著我哭。”
“她讓我別跟我爸一樣,一會不讓我上學,一會門都不讓我出的,結果你猜怎麼著?見了鬼了屬於是,我就遺傳我爸,我還就學我爸。”
盡量地,裴青將目睹的經歷的都說成是笑話,結果一說完就在朱嚮明的眼睛裡看到有什麼東西在閃。
不是?他用力掐朱嚮明那哭喪臉,批評道:“幹什麼你?我都還沒哭,你搶我的活讓我怎麼活?”
很疼,朱嚮明卻是破涕而笑,緊接著慌了。
不應該笑的,而且自己這樣在裴青看來一定特別傻,於是他使勁吸溜鼻子:“不是,我就是鼻子突然有點癢,對不起嘛。”
笨,並非是他迫害了裴青,他憑什麼道歉?而且裴青特討厭別人這時候抹鼻涕掉眼淚的,害怕自己也跟著掉。
他松開手,但也嚴厲警告朱嚮明:“給我收住啊,不然我抽你信不信?”
信的,他這人心狠手辣言出必行,朱嚮明直覺他肯定能幹得出這種事。
將剩下的一點眼淚憋回去收好,然而笨蛋朱嚮明也依舊擔心他:“你這、你們這,不得找個心理醫生看看嗎?”
還心理醫生呢,裴青不屑道:“我看起來很有錢嗎?我小時候肚子疼想吃藥硬扛,結果後來疼得不行了去醫院,才發現居然是他嗎的闌尾炎啊!”
朱嚮明心道,嗎的,這我也熟。
同情,但他躊躇且小心地再問裴青:“那你後來,是自個想明白的嗎?”
想明白?裴青心道我可從來沒想明白過:“我明白什麼了我明白?我才不明白呢,我就是怕我以後也給人隨便捅死所以才不想主動害人,而且我不早都告訴過你了嗎?我壓根沒你想的那麼好。”
朱嚮明委屈,卻也即刻就反駁:“那,反正也沒你說的這麼差。”
他實在是太倔強了,倔強得還總不是地方,裴青失笑道:“不過後來有人就跟我說了,我沒必要活成那樣,因為我是我,我爸是我爸,我可以犯點別的傻,不用跟他傻成一樣。”
誰?朱嚮明本想裝作不知道,但腦子裡立刻就有個名字,伴隨著微妙的妒意一齊襲擊他。
複雜的情緒,不安的想法,它們驅使朱嚮明迎住裴青的目光,難耐而又盡量冷靜地問出口來:“方鴻嗎?”
還真是,裴青點頭:“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