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鴨子變的嗎?”樓明嵐無語道,“全身上下嘴最硬。”
那倒也不是,那什麼也挺硬的。謝鳶在心裡想。
樓明嵐坐回去:“剛才不是在試探我嗎,試探出什麼了?”
謝鳶:“……”
“我猜也瞞不住你,”樓明嵐把他的手機放回茶幾上,看著他說,“有你什麼想知道的,可以直接問我,不用這樣試探。”
那你幹嗎一直試探我。
謝鳶直勾勾地盯著樓明嵐,目光露出自己都未曾察覺到兇性。
直到樓明嵐幅度很小地挑了下眉稍,謝鳶飛快地眨了下眼睛,斂去情緒,開口問:“你繞一大圈收購泰亞,是為了泰通支付。為什麼,它和逸支付之間有關系?”
“算是吧,”樓明嵐嘆息似的說,“去年年底,梁瓷收到一份匿名舉報檔案,說是逸支付財務部某個組長涉嫌貪汙,轉移公司資産,附錄拍照留存的季度財報,裡面有幾筆大額跨境交易備注模糊不清。
“那組長是堂姐一助的弟弟,設計集團高層,所以我讓人暗中去查了,結果是那組長各方面都沒什麼問題,而財務部提交的財務報表也沒有那幾筆跨境交易。組長複職,這事兒原本應該結束,可沒過多久,他又突然公開舉報另一位組長挪用公款,附錄一份不明現金流賬單,經過核查,那賬單是真的。”
看起來好像是兩個競爭對手互相舉報,事實上,樓明嵐早在上一次就察覺到逸支付財務部提交的財務報表有修改痕跡,順勢派趙成過去調查。
明裡暗裡花了三四個月時間,才終於摸到一點線索,諸如沒能完全清除掉的跨境交易記錄,收款方是從未和嘉逸有過合作的泰通支付,並且逸支付的支付系統曾被植入額外程式碼,用於和泰通支付的系統對接。
不過這些都沒有實質性證據,也沒找到這麼操作的人,但可以肯定,泰通支付和逸支付存在樓明嵐不知情的交易,避免打草驚蛇,樓明嵐讓趙成收手,順勢以技術故障,和某員工利用職務挪用公款結了案。
隨後又暗中將矛頭指向了泰通支付,希望利用收購掌握資料流來查清楚這件事兒。
“你已經有了懷疑的物件,收購是為了拿到證據,”謝鳶皺著眉,想到在賭場見到的褚錫,思索著開口,“是世峰的人?”
逸支付作為嘉逸最關鍵的子公司之一,除了為嘉逸自家服務,還向世峰總部以及津世峰提供技術支援,支付平臺的搭建。且經過股權置換,世峰集團對逸支付是有一定的控制權的。
樓明嵐搖了搖頭:“我不能確定,可能和他有關,也可能和他無關。”他沒有說他已經查到這事兒和技術部總監有關,而這個總監是鄭煥從總部下派過去的。
逸支付這個蛋糕,是從樓家內部開始被蠶食的。
就像謝鳶說的,太有錢不是什麼好事,多得是表面秀麗,內裡骯髒的齷齪。
謝鳶聞言神情凝重,皺眉沉思著,想到在河岸賭場出現的褚錫,又想到同樣在那裡出現的鄭明東,以及後來又在餐廳出現的寸頭青年。
那是鄭明旭身邊的人。
“這些你不用管,”樓明嵐不欲在他面前多談自己家裡那些齷齪事,也沒想讓他牽扯進後續的調查,只說,“就按你說的,透過收購拿到泰通支付的部分調閱權,調出相關的資料,能找到一些線索就好了。”
謝鳶沉默片刻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工作聊到這算是結束,樓明嵐沒讓人走,而是開口說:“你問了我這麼多問題,現在是不是輪到我問你了。”
端著水杯的謝鳶忽地心髒一跳,一口冷水剛嚥下去,就聽他說:“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喜歡男人的?”
這問題猝不及防地拋下來,謝鳶喉結滾動,嚥下去那口水差點嗆到氣管,他連忙移開嘴邊的杯子,忍了忍沒讓水噴出來。
樓明嵐見他被嚇到,漂亮的眉頭輕皺了一下。
待到喉嚨那股癢意消失,謝鳶才玩笑似的開口:“您這問題跨度未免有點太大了。”
樓明嵐不置可否,目光掠過他漏出水跡的嘴角,淡聲道:“我又沒說我要問工作。”
謝鳶幹笑似的提了下嘴角。樓明嵐便又挑眉,“嗯?”了一聲催促他回答。
謝鳶心裡那股複雜勁兒又開始浮現,看著樓明嵐那雙好似漫不經心,又好似深不見底的眼睛,連帶著血肉裡的反骨跟著咔咔作響,竄出一些自己都說不清楚為何的痠麻來。
但他還是忍不住回憶,在樓明嵐安靜地等候裡,謝鳶半垂眼皮,看向玻璃杯裡還在輕輕搖晃的清水,嘆息一樣輕聲道:“很早之前了,十八九歲的時候。”
樓明嵐應了一聲:“怎麼發現的?”
謝鳶好笑似的笑了一聲:“還能怎麼發現的,對著男的起反應了唄。”
這話又糙又直白,讓樓明嵐眼底那點悠然消失,化作沉凝的不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