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還是謝鳶先回神,抽著嘴角問:“這不會真是你放的魚吧?”
樓明嵐平淡的目光掠過魚,停在謝鳶尷尬泛紅的耳朵尖,點了下頭。
謝鳶:“……”
“這,這只能說,這魚命有一劫,不能怪我。”謝鳶甩鍋,“我就隨便甩了一杆。”
樓明嵐走過來,看著他腳邊桶裡還遊著的幾尾小魚,點頭贊了一句:“甩杆技術不錯。”
“這可不是技術,是運氣,”謝鳶狡辯,“這幾條魚運氣不好。”
樓明嵐聞言撲哧笑了起來。
見他眉目倏然放鬆,染上燦金的夕陽,漂亮得好像展顏的金佛,謝鳶目光不自覺發呆。
還是從旁邊林子裡探出腦袋的preecha讓他倏然回神。
“快跑快跑,有人來抓我們了。”preecha沖過來,提著水桶就跑。
謝鳶:“……”
這不是已經被逮住了嗎,還跑什麼。
不過看見有警衛過來,他還是跟著preecha溜了。
當然那些魚他也給放了回去,還很不特意地在樓明嵐回住處的必經之地等了一會兒,又很不特意地告訴他,魚好好地放回河裡了。
樓明嵐盯著他瞧了片刻,隨後彎起嘴角笑了一下。
謝鳶繃著的心神松下來,垂眸看見他手裡拿著截小樹枝,中間結著個綠色的果,巴掌大,像小絲瓜又像大青芒。
謝鳶便問了一句這是什麼。
樓明嵐:“你。”
“嗯?”謝鳶一愣,還以為樓明嵐在罵他,“你說我瓜?”
樓明嵐聞言笑起來,解釋說:“這不是瓜,這是蝶蛹。”
“真的假的?”謝鳶聞言瞪大眼睛,看著那個綠色的“瓜”,感覺很驚奇,蝴蝶常見,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蝶蛹。
“嗯,應該是忘憂尾蛺蝶,快要破繭了。”樓明嵐告訴他,這是來寺裡的小孩從樹上掰下來的,那小孩跟謝鳶一樣,也以為是瓜,準備要掰開的時候,樓明嵐撞見了,便用口袋裡一兜巧克力糖換了回來。
謝鳶不知道什麼是忘憂尾蛺蝶,但他想象了一下那股囊囊的綠色玩意兒裡面有一隻鼓鼓囊囊一Ω一Ω的毛毛蟲,不自覺就有點心裡發怵。
“既然遇上了,就送你了,”樓明嵐把那截樹枝遞過來,含笑說道,“小蝴蝶。”
雖然謝鳶的名字叫“kerap”,是馬來語裡蝴蝶翅膀閃爍的意思,可以指代蝴蝶,但他其實並不喜歡蝴蝶,甚至還有一點恐懼,也就是因為這名字是外婆取的,他才沒有任何意見地認下了。
而“小蝴蝶”這三個中文,除了外婆在謝鳶小時候用不算熟練了中文叫過他,就只有樓明嵐了。
謝鳶應該是討厭的,可或許是因為樓明嵐嗓音好聽,容貌好看,謝鳶被蠱惑似的,接過了那截樹枝,把那綠色的瓜,哦不,忘憂蝶的蛹帶了回去。
前後也不過兩三天,那隻蝶蛹,還真的發出了破繭的動靜。
謝鳶那晚正躺在床上盯著窗臺上的的樹枝發呆,瞧見綠色蝶蛹時而突起時而凹陷,當即嚇得坐直了身體,瞪大眼睛死盯著。
那從內往外的突起動靜其實是有些詭異,有些滲人的,彷彿恐怖片裡的異形孵化,下一秒就能鑽出滿身綠色粘液的怪物。
可謝鳶在短暫的愣怔之後,一把抄起樹枝就沖出了家門,不顧母親追趕詢問的喊叫,騎上摩托一路風馳電掣,沖到了樓明嵐暫住的小樓。
夜深人靜,二樓那扇窗戶已經熄了燈,謝鳶可沒想那麼多,撿石頭就想砸窗戶,隨後又怕真給玻璃砸碎了傷著人,只好費勁兒地爬上了靠近窗邊的一棵榕樹。
等到他小心翼翼地踩著枝椏準備敲門,不敲窗的時候,屋子裡忽然亮起一盞微弱的壁燈。
聽見動靜了樓明嵐開啟窗,看見茂密蔥鬱的榕樹葉群,也看見蹲在樹杈上,面容晶亮的謝鳶。
“明嵐,它真的要破繭了!”
皎皎月光下,少年那張掛滿汗珠,囂張又桀驁的面容,在短暫的愣怔之後迸發出明亮的喜悅神情,獻上什麼稀世珍寶一樣,朝他伸出手。
蝴蝶破繭而出,世界在那瞬間——
光芒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