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好酒的秘書長已然是被謝鳶喝服了,倆人幾乎勾肩搭背,嘰裡咕嚕地說著高棉語,樓明嵐的耐心徹底告罄,將秘書長搭在謝鳶肩上的胳膊拉下來,扔給秘書長的助理,隨後起身宣告酒局結束。
離開餐廳時,謝鳶走路時已經有些踉蹌。齊淵得到喘息去廁所吐了一番,又吃了解酒藥,這會兒已經清醒了,連忙過來扶人。
謝鳶抬手躲了一下說著不用,然後扭頭去找樓明嵐,找到了就啞著嗓子邀功一樣:“我酒量還可以,還能繼續。”
“可以了。”樓明嵐的怒氣還沒消,可看他這副模樣,又心軟了,伸手接住他的手臂。這回謝鳶倒沒躲,任由樓明嵐扶著自己坐進車裡。
喝醉了的謝鳶很安靜,除了上車時非要坐在副駕駛位後面,坐進去又敲了敲車窗玻璃,之後都乖巧地不言不語不鬧騰,抱著手安穩地收著四肢,偶爾在車輛顛簸的時候,他才會往樓明嵐這邊動兩下,隨時要護著的樣子。
樓明嵐起初還沒覺得有什麼問題,直到經過一段崎嶇路況,顛簸裡,謝鳶拉了一下樓明嵐的袖子。
“你要不要往中間坐一點。”他咕噥著說。
“嗯?”樓明嵐疑惑挑眉。
謝鳶說:“安全一點。”
車內燈光灰暗,讓謝鳶的瞳色也變深,迷離壓過了清澈,樓明嵐看著他,聯想到他上車時敲玻璃的行為,以及新聞裡錯誤配圖的破窗車輛,心頭忽然一動。
他沒有聽從謝鳶的提醒往中間挪,反而貼著車門靠在車窗上。
謝鳶看著他腦袋在搖晃中時不時碰上玻璃,眉心皺了起來。
樓明嵐勾起嘴角忽然笑了,壓著嗓子喊了一聲:“kerap。”
謝鳶倏地一怔,貓眼閃過一絲微光,亮灼灼地盯過來。
樓明嵐看得清楚,那是猶如心動的亮色。
“你看了新聞,以為我遇到襲擊?”他輕聲問。
謝鳶沒說話,喉結滾了滾,心虛似的撇開了視線,隨後餘光裡陰影靠近,樓明嵐傾身過來,一把捏住了他的臉,讓他面對自己。
“躲什麼,心虛了?”近在咫尺的氣息撲在謝鳶臉上,讓他長睫像蝴蝶翅膀一樣忽閃忽閃,眼底有慌亂砰砰砰砰的跳動。
車聲轟鳴裡,樓明嵐安靜地看著那雙眼睛,嘴角逐漸浮起愉悅的笑意。
謝鳶沒有回答,他迷茫似的看著樓明嵐,在車輛又一次顛簸時雙頰脫離束縛,腦袋靠在座椅上,很難受一樣閉著眼睛沉沉喘息。
樓明嵐沒有再開口,直到車輛到達目的地,酒勁兒上來謝鳶好像已經完全不清醒了,下車時倚著齊淵才沒栽倒在地,更說不出自己的房間在哪了。
齊淵看著嵐董,等待指示。
然後嵐董翹著嘴角笑了一聲:“送去我房間。”
把人放在沙發上,樓明嵐讓齊淵留下醒酒藥就回去休息。
待人離開,樓明嵐先去洗了手,隨後拆開醒酒藥,倒了杯溫水回來。謝鳶閉著眼睛仰靠在沙發上,臉色緋紅,呼吸均勻,像是睡著了,只是眉心還皺著,好像不開心,也不舒服。
樓明嵐看了他一會兒,倒底沒讓他就這麼睡,開口叫了他兩聲,什麼謝鳶kerap來回喊,謝鳶沒什麼反應,樓明嵐有些無奈地笑了一聲,放下水杯,伸手碰了一下他的臉,低聲喊了一句“小蝴蝶”。
謝鳶眼皮微動,緩慢地睜開了眼睛。
他的睫毛很長,尾部略略上卷,陰影落在他淺棕色的眼底,讓其瞳色加深,逐漸聚焦在樓明嵐臉上的目光變得深遠,好似介於清醒與迷離之間,呈現出一種茫然的專注。
“醒了?那就把解酒藥吃——”樓明嵐的話沒說完,他手腕一沉,要收回去的手被謝鳶抓住了。
那力氣還不小,樓明嵐手掌上涼水帶來的冷意很快就在謝鳶灼熱的掌心溫度下消失,然後傳染升溫。
樓明嵐試探地抽了下手,隨之而來的是謝鳶掌心收緊的力道。他不放手,樓明嵐只好鬆了力氣,隨後就瞧見謝鳶微微偏過頭,像小貓一樣試探著用臉頰蹭著樓明嵐的手心。
或許是這觸感讓他感到愉悅,謝鳶歪著腦袋直接貼了上去,低眉斂目地閉著眼,竟展露出罕見的依賴。
樓明嵐心頭猛地怔忡,驀地停了呼吸。
過了好一會兒,在掌心溫度幾乎傳染至全身時,樓明嵐開口叫了一聲:“謝鳶。”
“我是誰?”他問。
謝鳶睜開眼睛,重新看向他,嘴裡呢喃著“明嵐”兩個字。
樓明嵐不自覺收緊了手心,謝鳶被迫微微抬起頭,於是燈光落進他的眼底,如晃著霓虹碎光的酒液,攪動起甜醺的霧氣。
樓明嵐喉結滾動,彷彿烈酒過喉,帶來辛辣和戰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