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人煙罕至,天色微明的空氣中彌漫著薄薄霧氣,寒意將散未散。
墳頭的綠草被修剪得幹淨利落,許星爍將懷裡的花擱置在墓前,自己坐了下來。
“媽,時間過得好快啊,這都一年了。”許星爍似乎在斟酌怎麼開口,幾分鐘後又微微啟唇:“對不起,我沒能聽你的話,還是休學了——你先別氣,我就休一年,學還是會繼續上的。”
“家裡一切安好,我成年了,會好好照顧小葵,你別擔心。”
他挑了幾件小葵在學校的趣事說,又開始絮絮叨叨自己的近況。
說完後又停了很久,視線落在眼前美好盛開的洋桔梗上。
他不確定他媽喜不喜歡,但就是覺得這花很適合她,所以毫不猶豫地買了下來。
可能是因為他媽媽姓白吧。
除了吵架,他一直是個嘴笨的人,有媽媽在的時候,小葵哭了媽媽哄,現在媽媽不在了,他不出什麼話來讓媽媽不再需要操心他們倆。
許星爍知道,自從她跟許成周離婚後,便沒有一日是真正放寬心的。
小葵的到來是一場意外,生下小葵後,許母的身體各方面都在每況愈下,怎麼調理還是很虛弱,但她依舊維持樂觀心態,眉眼柔和溫潤,臉上絲毫不見病弱的頹靡樣子。
後來許成周出軌,她即便心裡難受也決然選擇離婚,自己開始找工作,最後到一家服裝廠去工作,是她的老本行,但同時忙碌的工作也加重了身體負擔。
許星爍當時候就有了輟學的念頭,可提出來後只換來了他媽一頓罵。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他媽大發雷霆和掩藏在眸底的哀求眼神。
於是他暫時歇了這個念頭,只能替他媽多照顧許星葵,盡量減輕她的負擔。
許星爍16歲那年,許星葵已經三歲,比他長得更像媽媽,飲食愛好也一樣,就是愛鬧騰的個性不知道隨了誰。
許母工作再忙,週末有時間也會給他們做各種各樣的甜點,會抽時間聆聽他們各自在學校的趣事,許星爍知道,她深怕自己沒辦法把另一方缺失的愛彌補給他們。
可誰又該彌補給她自己呢。
她一生的時光似乎奉獻給了許成周,還有這個家庭,臨終前也在惦記他們兄妹倆的歸處。
自己究竟開不開心,她好像沒太關心過。
她在春天離去,如雪融化在春日的陽光下,許星爍只能希望她下輩子永遠快樂。
已逝之人永遠停留在了過去,而被迫活著的人卻還在不斷地砥礪前行。
在平庸的生活中掙紮是常態,許星爍對自己的普通有很深刻的認知。
他自知沒辦法成為一枝獨秀的勝者,但也不允許自己淪落為隨世沉浮的懦者。
硬要挑出他的一個優點,除了長相,大概就是跟他媽一樣的樂觀了。
“不知道該說什麼,就是想你了。下次帶小葵來看你,還有你喜歡的草莓蛋糕。”
許星爍站起身來,微微一笑,似乎真的想證明自己的話很有說服力。
寒冬逝去,春季降臨,每個人都會是頑強的新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