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美嗦了口面，邊嚼邊說：“我媽是我爺爺奶奶給我爸千挑萬選定下來的媳婦，最是本份守舊，事事以夫為先。不過她有個重大的缺陷——”
雲昭配合捧哏：“啥？”
華美神色黯然：“她沒生出兒子，沒幫華家生下男性繼承人。於是，她一直活在自責裡，自覺矮於叔叔嬸嬸一截。爺爺名義上給我父母在國外接辦了房産，其實，就是放逐。為了避免他們二老百年後，我爸和生了兒子的叔叔産生遺産糾紛，在我堂哥出生後就早早助我爸媽拿了國外的永居權，常駐在外。我一年也難見上他們幾面。”
雲昭撇撇嘴，開始調笑：“我作為一個獨生子女，只聽說過溢兵集團遺老安排人混進生育部門，專給漾人做計生節育的。而你爺爺奶奶，第三代的子孫只有二人？人丁不興還如此重男輕女，到底是不稱職的溢兵集團老古董，還是漾人派出的臥底啊？”
華美爆發出一陣大笑，而後用手遮了口，嘬了一口面。
直到再次嚥下口中的面，她才緩緩開口：“你之前應該沒聽過我堂哥華喬成的名吧？他的爸媽在國內幫我爺爺打理家中産業。而他在外國出生，被親生父母接回種花國讀完小學後和家裡培養好感情後，再度赴外留學，由我爸媽照顧。家裡根本不捨得讓他入溢籍，成年後也只讓他拿回了種花國國籍，好在未來隨機應變。”
這是個很新鮮的說法，雲昭從未聽說過：“不捨得入溢籍？特殊族群在學業、工作上有這麼多的特權，漾人想要還得不到呢。”
華美解釋道：“百年前的溢人酋長聯合遠東殖民者制壓漾人，順帶將種花國的整體經濟潰擊得一踏糊塗，使當時的社會制度倒退為部落奴隸制。除了受過好處的特權階層，正常國民是不可能懷念那個金錢鼠尾遍地的悲慘時代。我爺爺對此點心知肚明，也懼怕被剝奪漾史知情權的國人將來仍會覺醒，並對溢兵集團進行清算。我就這麼說吧，國內戶籍欄上只填國家不填族群名的人，基本是和溢兵集團相關的人。”
雲昭端起她面前被吃空的泡麵碗，將餘留的湯水倒入廚房下水道後丟入垃圾桶，返回餐桌前坐好：“你是真不拿我當外人，什麼底都同我招。你不會和我交好，也是為了給自己上份保險吧？切記千萬別高看我，我連自己都保不住，更別說護著你這麼個‘大格格’了。”
華美抱胸賭氣：“快別這麼叫我！我可不喜歡！文娛圈裡的老迂腐最擅長透過影視劇，把溢兵集團對“女兒”的方言稱謂‘格格’，包裝成等同於‘皇帝女兒’的高貴稱呼，太傻了。當然你也不用擔心我會給你帶來什麼麻煩。國內動蕩時，出於對生育價值的憐惜，溢女是不會有什麼額外危險的。更甭提目前這樣的和平年代，拿了溢籍的女性在由溢人分管的文娛圈內，行走是多麼地便利了。”
雲昭寵溺地笑笑：“是，是。我知道了三觀很正的大小姐。”
華美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你怎麼了？什麼叫保不住自己？”
雲昭人緣不錯，也有幾個從未斷聯過的發小。
她曾試探地問詢了幾個好友對漾服的看法，有兩個認為是古裝，有兩個認為是戲服。
更有甚者，迷上了短影片平臺“留洋女與守舊溢朝漾女”主題的大煙頹喪味變裝影片，攛掇著有段時間未在公眾面前路面的雲昭抓緊跟風拍一個。
於是雲昭始終覺得，難找到合適的人，傾訴自己最新的遭遇。
只怪她暫時沒餘力，有條理地向人做漾服與真實歷史的科普。
之前給華美當了許久的傾訴垃圾桶，這下得了她的提問，雲昭自是不會錯過專屬的傾訴機會了。
雲昭攤一攤手：“我現在是一窮二白，正遊走在破産的邊緣。”
華美完全不信：“我們這樣的圈裡人，可以說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哪怕只混得個三流的段位，也足夠過得非常體面了。更何況你這兩年的人氣一直居高不下，單部戲的片酬都快趕上我一年的通告費了。哪怕投資失利幾次，也只能算是皮外傷吧？”
雲昭起身湊近華美的耳朵報了個數，隨即低落地趴倒在桌上：“阿咪為了打消我的解約念頭，將違約金的要價提高到不合理的程度。律師也苦勸過我要多加考慮，可當時我的漾人血脈覺醒得太過，竟沖動地同意了。就算還我有幾輛車有幾處房産，現在一時間也難變現。說不後悔是假的，首期款不管怎麼算，現金還有個六百多萬的差額……”
華美那叫一個無語：“不是吧……合著你辛辛苦苦當了十幾年勞模，除了給自己攢點包和衣服，剩下的報酬幾乎是算給那個巫婆公益打工了？”
雲昭鼓起勇氣，趁機開口：“我是有考慮過去銀行做個房産抵押貸款，可身上還有兩個高奢代言還差幾個月到期，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鬧出點新聞，影響到自己的形象調性、引出不必要的麻煩。那個……我能不能問你借點錢？當然，我會壓給你個房本，再打張欠條。”
華美果斷搖頭：“圈內人都認為，借錢就是借運。我可沒好心到借你錢的地步。”
雲昭搓搓臉，重回若無其事的狀態：“對對對，你說的在理，是我冒昧了。我自己再想想辦法，但請你一定要幫我保密。”
華美見雲昭麵皮並不夠厚，一兩句話就將她借錢的念頭勸退了，於心不忍，便垂頭從隨身攜帶的小包了摸出了從爺爺奶奶家帶出的一把首飾，擺到雲昭的面前：“這些首飾我本身就不大戴，總覺得對我來說不是很旺氣，準備交給助理處理，不如給你拿去應急。”
雲昭定睛一看，只見裡面有條玫瑰色寬版的滿鑽竹節蛇項鏈、一條白花花的白金滿鑽的十花項鏈和一條主鑽莫約2.5克拉大小黃鑽的白金鏈，還有一個滿鑽金色的豬鼻環扣鎖狀手鐲。
籠籠統統，哪怕按原價的五折去算，這些高奢配件的價值也遠遠超過了百萬。
雲昭推拒：“太貴重了，不用不用。應急拿你的首飾去折價湊部分的錢，不如拿我自己的房子去打個骨折一步到位。我問過中介了，也懂一個道理，‘沒有賣不掉的房子，只有不夠低的價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