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他正在專注地看著她,也可能是他離她太近了,又或者單純是她今晚上情緒管理實在不合格,總之,盛桉感到了一種奇怪的壓力,彷彿正在被逼著做什麼決定似的。
她心裡有些不舒服,說出的話因此顯得有些刺耳:“說得輕松,當年你不也是花了好幾年才跟她斷了聯系嗎?”
話剛出口盛桉就後悔了。
無論如何也不該遷怒賀長澤。他沒有做錯任何事,不過是以一個朋友的身份給她建議罷了。
再說了,這裡面還涉及到他的私事。她聽了他的過往,竟然還在這種時候藉此諷刺他,實在有些過分了。
盛桉越發愧疚:“對不起,我今晚上情緒實在不太對。”
賀長澤道:“確實,我也有過不幹脆的時候。但我們的情況不一樣。”
說完這句話後,儀表盤上的燈光自然熄滅了。
賀長澤不由停頓了下。
停車場燈光昏昏,兩人坐在彼此的座位上,看不清各自的神情,只能聽見各自的聲音,在不算寬大的車廂內滾動著。
黑暗中,賀長澤聽見了盛桉的話:“是啊,我們的情況不一樣。你跟她雖然沒有在一起過,但至少,你們彼此都知道各自是什麼心思。”
人家至少“心意相通”,她這樣的,是不是就是單純的自作多情?
盛桉繼續道:“就好比是一個專案。你和她之間,就像是一個立了項拿到了資金的專案。你在這個過程中投入過的時間和精力,最終都能被量化為為了推進專案所作的努力。
“你的付出能被記錄,能被衡量。
“而我?我的專案甚至還沒立項。所有的付出、輾轉反側,也許都落不到一個歸處。
“不,應該說,我甚至連付出的資格都沒有……”
賀長澤打斷了她的話:“我說的不一樣,不是指的這個。事實上,如果真從專案的角度來說,專案都是以成果為導向的。沒有出成果的專案,或者說進行到一半就因為某種原因意外中止的專案,其實沒有任何意義。
“這過程中的努力被記錄了又如何?不過是記錄一次失敗的嘗試罷了。
“從這個角度上來說,我跟你其實並沒有不同。
“我說的不一樣,是指我們受到的影響不一樣。
“說這是我的優點也好,缺點也罷,我這個人很自我,因此很少自苦。我可以隨便耽誤個三五年,因為這並不影響我在這個過程中自己找樂子。
“我的大學生活其實相當精彩。我會打籃球,參加戶外科考——順便一提,我曾經還是我們學校的科考協會會長。
“我參加過大學生創新專案,沒日沒夜地打過遊戲,自駕遊過大半個西北部……
“更別提後來的科研論文和申請國外學校的事了。
“我有太多的東西要忙了,不至於總是沉浸在患得患失的情緒裡。
“可你不一樣。你雖然有自己的事業,可因為這段感情有太多不確定性,你就總容易受到影響,因此會陷入情緒的低潮期。
“倘若以成本來說的話,你耽誤的成本,比我的要高得多。
“‘士之耽兮,猶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我知道這話有特殊的時代背景,但用在你我身上,似乎不算過於武斷。”
賀長澤說著,在黑暗中轉過頭來,看盛桉,“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我其實是以一個過來人的角度,給你提的建議。”
過來人?
盛桉一怔。
賀長澤道:“頭一次喜歡一個人,懵懵懂懂的,什麼都沒有經驗,很容易自我感動,自我欺騙。
“這是難免的。誰都一樣。
“但,最好快點學會如何保護自己,保護自己的心情和情緒。
“盛桉,我早已決定要往前走了。你也是,你也要往前看,不要停在原地,大膽地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