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採訪?”曲鄔桐隨口問。
過於明顯的遲疑,梁靳深張了張唇,平鋪直敘地回答:“一個關於‘appe rhapsody’的採訪。”
拉長了音,曲鄔桐低聲應著,先前林之澄隨口提及的話冷不丁重播,“哦。”
“什麼時候見刊呢?”她望著眼前觸手可及的秋天,將問句偽裝成不起眼的陳述語氣。
“紙質版發售固定在每月十號,電子版的推文一號就可以檢視了。”梁靳深牽著她的手忽然變得有些汗涔涔。
又丟下一個“哦”,曲鄔桐悄悄在腦袋裡設下一個鬧鐘,提示自己要準時收看這一篇神秘報道。
無菌蛋裹挾烏冬與和牛滑溜溜掉進胃裡,連帶著連心情都被滋潤得暖烘烘的,曲鄔桐一邊回味一邊懺悔。
噘嘴,她抱著梁靳深的手,小聲懊惱著自己的貪吃,杞人憂天地詢問要是明天禮裙穿不下了要怎麼辦。
“那就後天再拍。”梁靳深敞開大衣外套將她摟進懷裡,為她擋著驟然降溫的夜風。
都市霓虹是夜晚的濾鏡,曲鄔桐緊挨著梁靳深邁步向前走。
她抬頭幼稚地玩起尋找北極星的遊戲,重疊卻又不盡相同的夜晚回溯,有一片紅葉掉下,砸進她懷裡。
捏著那一朵完美的有稜有角的紅葉,曲鄔桐輕聲開口:“真的是不可置信。”
“?”梁靳深側過臉看她。
“十七八歲的困在縣城中,每天圍著語數英物化生打轉的我或許怎麼都無法想象,二十七八歲的我會與你在大洋彼岸的匹茨堡秋景中拍攝婚紗照。”
“我在那一個陰晴不定的縣城中住了十八年,除了讀書什麼都不會,居然有天也能用積攢的飛行軌跡縫合無處不在的差距,書寫我的斷代史。”
曲鄔桐調整呼吸頻率,身體中棲息著那一枚番茄汁水飛濺,分不清是酸是甜。
低頭,用嘴唇去貼她的額頭,安撫性的一個吻,“柿柿,你很棒。”
呼氣,清掃那些淤積的不甘與怨懟,曲鄔桐抬起下巴,那一張素臉依舊是十八歲時青澀的臉龐,“你也不賴。”
彎唇笑了一下,他說:“你是我人生中的方向標,一直。”
“只是方向標嗎?”她笑。
“還是我的止痛藥,我的原始碼。”梁靳深細數,見證曲鄔桐的耳朵一點一點變紅,那一顆不知疲倦的北極星倒映在她眼中。
“柿柿,你是我的愛人。”
“柿柿,你是我的番茄。”
上個秋天,對於梁靳深而言,剖白與告別依舊是同一個難題。
曲鄔桐降落又飛走,只留下一句結婚邀約,只帶走一枚三克拉鑽戒。
幾乎是每天都倒數著回國的日子,失眠又嗜覺,晝夜顛倒,遊戲程式碼與現實秩序交織,他被千奇百怪的夢境包裹,險些懷疑曲鄔桐的那句問句是不是自己的臆想。
在回國前,梁靳深在行李箱中塞滿了充足的藥品,習以為常地做好了再次心碎的準備。
或許是餐廳落地窗窗外斑斕煙火的加持,曲鄔桐竟然點頭應下他的求婚,於是同居、領證、生活以及籌備婚禮。
曲鄔桐徹底不說話了,腳步加快,好似這樣就能將那些珍貴的羞澀情緒遠遠甩在身後。
在這個城市生活了不長不短的五年,梁靳深第一次察覺原來匹茨堡的秋天如此甜蜜。
喝著冰美式消腫,曲鄔桐耷拉著眼皮,任憑造型師妹妹裝點她那一張臉。
梁靳深早早做完造型,安靜地蹲守在化妝桌前,怎麼看曲鄔桐都看不夠。
長及胸口的頭發被靈巧地盤起,別上數不清的一字夾固定刺繡頭紗,珍珠耳環綴在耳垂上,分明無風卻搖搖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