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或許是世界第八大數學難題。
十九歲的曲鄔桐思考,二十四的曲鄔桐思考,二十八的曲鄔桐還在思考。
是喜歡她不會打理而天天亂飛的頭發,還是喜歡她粗線條的不善言辭,也可能喜歡她糟糕的家庭背景,或是喜歡她一遇雨天就痠痛的腰部肌肉呢?
曲鄔桐算不清楚也想不明白,倘若他們這些都不喜歡,那怎麼算得上是喜歡“曲鄔桐”這個完整的有機生命體?
她合理懷疑,他們口中如此盛大的喜歡與真正的愛其實只是一時腦熱的好奇心驅動與多巴胺分泌。
嘆氣,曲鄔桐將腦袋靠在膝蓋上,他春草一般的頭發觸感還牢固地黏在她手心中。
真想不管不顧地朝著梁靳深問一句:
“喂,你喜歡我什麼呢?”
熱水燒開,燒水壺自動斷電,曲鄔桐起身,找出他的杯子。
笨手笨腳地兌上一半熱水一半冷水,自己先喝了一口確認這是適合入口的溫水溫度,她才端著水杯走進臥室。
曲鄔桐沒有照顧人的天賦與經驗,只能可憐梁靳深又一次成為她的小白鼠。
“吃了退燒藥再繼續睡。”
蹲在床邊,拿著水杯與退燒藥,曲鄔桐幾乎要把自己這一整年的哄人額度在這個清晨用光。
梁靳深睜開眼,呼吸粗重,整個人冒著熱烘烘的氣息,烏黑的睫毛上晶瑩一片。
曲鄔桐重複:“吃了退燒藥再繼續睡。”
遲鈍地聽懂,梁靳深艱難地坐直身,被高溫燒散的理智回爐,生病讓他本就緩慢的語速更緩慢,“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他連生病都是如此有禮貌如此得體,曲鄔桐有些來歷不明的不順心。
就著她的手,梁靳深喝下一口水,幹脆利落地熟練嚥下那一枚藥片,依舊柔和地說一句“謝謝”。
“不用謝。”曲鄔桐硬邦邦地丟下三個字,將他沒喝完的水放在床頭櫃上。
梁靳深慢騰騰地用紙巾擦去臉上的汗,而她重新平躺回他身側。
他們安靜地躺臥在一起,窗外有太陽升起,照亮一小塊水青色的窗簾。
一左一右,曲鄔桐與梁靳深平分著床墊,床單,被子,枕頭與這半個夜晚的一切。
請假,雙雙請假。
梁靳深的病假理由足夠充分,而曲鄔桐對著孟近年說出口的“我老公生病了,我要照顧他”也足夠理直氣壯。
確認了一下曲鄔桐今日並沒有諮詢預約,孟近年才肯放過她,追愛之路的坎坷讓他的語氣酸得像醋。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有老公要照顧是吧!”
“你要是羨慕也可以找一個老公。”曲鄔桐冷漠地回擊,從冰箱裡找出梁靳深夢囈時提及的早餐。
將葷素搭配得當的三明治丟進微波爐裡轉了幾圈,又找出法壓壺與磨豆器,不急著上班的曲鄔桐很樂意為自己煮上一杯手磨咖啡。
臥室門關著,梁靳深還在熟睡,她起床前又探了一下,應該是退燒了。
法壓壺汩汩地冒出熱騰騰的咖啡液,曲鄔桐往自己的玻璃杯中丟進冰塊再倒入燕麥奶,慢條斯理地搭配一杯完美的拿鐵。
微波爐適時地“叮”了一聲,拿出溫熱的三明治,曲鄔桐坐在餐桌前,託梁靳深的福,可以縱情享用早餐。
西紅柿在三明治中的存在感一如既往地強勢,曲鄔桐幾乎嘗不出麵包片、黃油、芝士與火腿的味道,口腔中只剩酸甜。
起身,從包中翻出有線耳機,又開啟手機,重新坐回桌前,播起《普通羅曼史》的最新一期節目,曲鄔桐是林之澄的最佳聽眾。
這一期的對話主題是《空白文件》,這一期的嘉賓是新晉作家遲椿,也算是曲鄔桐單方面的熟人。
五十分鐘的時長被三個女聲擠得滿滿當當。
曲鄔桐解決完三明治,端著未喝完的拿鐵,再次坐到地毯上,曬著太陽聽她們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