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我什麼?”她較真。
與她保持著一步的距離,梁靳深提心吊膽,害怕自己搭話的藉口拙劣,又關心自己身上的汗味會不會明顯,“謝謝你給我念加油稿。”
“哦。”曲鄔桐語調平直,“不用謝。”
高三,廣播站正經歷著換屆,曲鄔桐與林之澄自覺退位讓賢,校運會念稿值班只象徵性地排了一兩場。
校運會熱門專案10x100的專案進行前一小時,一班參加接力的一個女生在跳高專案中受傷,被迫空出一個席位。
老陳急得團團轉,碰巧看見曲鄔桐在大本營樹蔭底下認真做題,二話不說就將她拉來充公。
畢竟還是頂著“班長”這個職位,曲鄔桐硬著頭皮站上跑道,開始預先熱身試試接力默契度。
接過接力棒,曲鄔桐就邁開腿奮力跑。跑了快五十米,才看清原來對面與她交接班的是梁靳深。
呼吸一亂,毫無經驗,曲鄔桐與他交接棒失敗,接力棒掉在地上,她急忙彎腰去撿,慌裡慌張中沒握上接力棒,倒先捏住他的手。
“對不起!”
“對不起!”
異口同聲地響起兩句道歉,曲鄔桐撒開手,然後梁靳深逃一般地跑走。
幸好只是熱身。
周邊同學都這樣勸她,曲鄔桐捏緊了拳,好勝心被激發,一到正式比賽卻是跑得飛快。
一頭卷發飛揚,像兔子耳朵,又像獅子王飄散的毛發。
交接棒順利。
曲鄔桐成功將接力棒穩穩遞到梁靳深手中,梁靳深也完美地拿住加速向前跑。
學生時代的最後一場運動會,一班拿了第一。
老陳樂瘋了,全班同學也都興奮,一張張冒著青春痘,染著黑眼圈的臉上都浮現如出一轍的傻氣的笑。
校服被汗濕黏在身上,頭發亂糟糟,發夾都被跑掉了,曲鄔桐叉著腰,也跟著大家一起笑。
依照接力的站位,梁靳深站在她身旁,露出一個開心的笑。
“辛苦了。”他開口說。
“你也辛苦了。”曲鄔桐心情頗好,回答的語氣也在天上飄。
玻璃糖紙般的十七八歲,這是短暫存在於他們之間的亮閃閃的純淨對話。
好像並不是能夠支撐“梁靳深暗戀她”這個論點的充足論據,與“梁靳深給她送情詩”這件事情也沒有什麼關聯。曲鄔桐愈發無措了。
今天偷懶不去健身房,曲鄔桐坐在書房書桌前,對著攤開的筆記本繼續記錄。
補上“廣播站播音室”這個地點,在旁邊寫下“磁帶”這個道具。
用筆身敲著腦袋,她有些記不清那神奇多出來的第六卷磁帶被她丟到哪裡去了。
自從筒子樓二居室被曲立賣掉後,曲鄔桐就把所有行李搬到了京市,只是不知道那一些磁帶是否被她裝進了箱子中,也不清楚經歷了從宿舍到出租屋再到這間公寓的奔波,那些行李依舊能完好保持嗎?
等過幾天找個由頭進行一場大掃除,那個時候順便好好找找吧,曲鄔桐想。
換了鉛筆,曲鄔桐翻回前面那幾頁,找到“《偽十四行詩》”這個筆跡,畫了幾個加重的圈,在上面留下他的名字。
寫不下“梁靳深”這三個字,只敢寫下淺淺的“saue”。
會不會是他受人之託,幫某人遞那一個信封呢?
還是說全部都是林之澄編的呀,曲鄔桐有些後悔那個時候沒有反應過來,多找她考證一點細節。
開啟電腦,曲鄔桐猶猶豫豫,在搜尋引擎中輸入《偽十四行詩》,不知道自己的解題方向是否正確。
頁面跳轉,關聯的網頁是《雨水直接打進眼睛》,她接著點選。
浮在螢幕最頂上的新聞關鍵句是——“刪去贅詞,她的詩只剩三個字,‘我愛你’”。
曲鄔桐拆解這一句話,橫豎撇橫,將她的心髒捆得密不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