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禧放下五彩番蓮紋茶杯,糾結地蹙了蹙眉。她自認不該多管別人的姻緣,可是呂江淮心腸耿直,熱心善良,配衛昭昭那般刁鑽的性子,真的合適嗎?
當然,若是兩家都同意了這門親事,她身為衛昭昭的嫂子,也就不好多管此事,更何況當初她未出嫁時,威遠將軍夫人陸氏曾上蘇府提親。
蘇禧抿抿唇,想了半天,打算靜觀其變。
第二日,衛昭昭與談袁氏就來到了雲津齋,向蘇禧拿對牌。
興許是有求於人,衛昭昭的態度不如往常那般盛氣淩人,軟和了一些,“聽說庫房還有幾匹軟雲紗,已經是春天了,我今年只做了四套春衫,根本不夠穿。大嫂能不能借給我對牌,我去庫房挑幾匹料子,讓府裡的繡娘做幾套春衫。”那幾匹軟雲紗是過年時昭元帝賞賜的,布料柔軟,清透精美,很適合做春衫。
府裡每年換季都會給各房的人做衣裳,一人四套,這是老規矩了,衛昭昭說不夠,興許是以前袁氏掌家的時候常常另外給她做衣裳。蘇禧思忖片刻才道:“可以是可以,不過這些料子卻要記在秋堂居的帳上,月底之前還上就行。”
衛昭昭一聽便有點坐不住了,“我用自己家的東西,為何還要交銀子?”
蘇禧早已猜到她會這麼問,解釋道:“府裡每人做幾套衣裳都有定數,誰想多做就要自己掏銀子。倘若人人都想做多少便做多少,那府裡的開支豈不是亂套了。”
蘇禧自幼跟在殷氏左右,常見殷氏管理府中大小事宜,久而久之,耳濡目染,也就大概曉得該如何管家了,無非是要把規矩立起來,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是以衛昭昭想多做衣服也可以,帳是一定要記的,不僅僅是針對她,誰來都一樣。
衛昭昭盯著蘇禧看了片刻,方才咬咬牙,妥協道:“好,記帳就記帳。”
蘇禧這才命聽鶴把對牌拿過來,交給衛昭昭。
衛昭昭拿了對牌,與談袁氏一道走出雲津齋。談袁氏這才回神,想起剛才看到的世子妃,端的是貌美無雙,閉月羞花,怕是整個青州也沒有那麼好看的人。前兒她見了豫王世子妃,本以為那就很漂亮了,沒想到這位才是傾城之貌。
興許是剛睡醒的緣故,她只穿了一件雪青色的雲錦蘇繡褙子,頭發簡單地挽了個髻,肌膚勝雪,容顏嬌美,舉手投足間都叫人覺得賞心悅目,就是不太好說話。
談袁氏道:“昭姐兒怎麼做身衣裳也要向她知會?我瞧她年輕得很,像是才十五、六歲,能立得起來麼?”
衛昭昭吃了一肚子悶氣,用鼻子輕輕哼了一口氣,“三姨母不知道,年紀小又如何?我大哥把她當成寶貝疙瘩,就算她管得不好,府上誰又敢說她一句不是?”
話雖如此,但她心裡清楚,蘇禧確實將府中上下打理得不錯,井井有條,賞罰分明,原本有幾個年長的嬤嬤不服管教,被蘇禧攆出去兩個後,一個個都老實了,如今晉王府比袁氏管家的時候還要更有規矩一些。
談袁氏疑惑地道:“我方才見屋裡沒有別的女子,難不成衛世子沒有側室?”
衛昭昭道:“可不是麼,一個妾都沒納,也不曉得她是有什麼勾人的手段……”後面這句話她說得極輕。說著,她又想起自己娘親和大哥的遭遇,禁不住眼眶一紅。
談袁氏忙勸道:“罷了,罷了,等你的親事定下來,住在府中的日子也不多了,何必為這些事傷神,還是想想日後如何過自己的日子吧。”
這一番話讓衛昭昭想起了英武俊朗的呂江淮。她收起愁緒和憎怨,臉蛋一紅,輕輕點了點頭,“三姨母,威遠將軍府的人是怎麼說的?”
談袁氏見她這樣,知道她無疑是動了芳心,掩唇笑道:“上回我見了陸夫人一面,倒還沒與她說這些,畢竟咱們是姑娘家,應當矜持一些。下回陸夫人生辰時,我把你帶過去,咱們昭姐兒生得這樣俏,陸夫人一定會動心思的。”
衛昭昭羞赧地嗔了一聲“三姨母”,卻沒有反駁。
其實她會動心思,是因為她見過呂江淮。
那日衛昭昭去靜元庵看望袁氏,正趕上袁氏發病,屋裡的東西都被砸了,一片狼藉,袁氏抱著一個紫檀盒子忽而啜泣,忽而低語,誰若是靠近她,便會被她撕打、咒罵。伺候她的兩個丫頭都被她撓傷了,便是給再多的銀子都不肯留下,衛昭昭只好親自上陣,好不容易才將袁氏哄得歇下。
那兩個丫頭伺候不周,她拿著她們的賣身契賣給了人牙子,打算去西市重新買兩個年紀大的嬤嬤。在去西市的路上,夕陽西垂,暮色四合,她聽見馬車外頭有人求救,掀開簾子一看,是一個柺子搶了婦人的孩子,婦人在後頭追趕,但那人販子跑得極快,不一會兒就鑽進了人群裡。
這種事情在西市頗為常見,衛昭昭雖替那位母親惋惜,可並不打算相助,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況且她一個女子也做不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