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皇帝想見你。”
小翠到底還是愣上了片刻,終於急促道:“皇上......皇上......皇上為何......莫不是!聽聞尋溪哥哥進京當了官,所以娘娘幾次接請......民婦,這......這才敢來一見......尋溪哥哥莫不是惹惱了娘娘......還是......還是......還有人說......說尋溪哥哥他做了皇......皇上......這,這......是真的嗎......”
她聲音小了下去,趕忙低頭,再次磕頭,卻不敢說話了,不知道是驚恐前者葉尋溪做官是否犯了錯,為他擔憂,還是後者——驚恐於葉尋溪做了皇帝。
見她害怕,卷耳緩聲解釋:“皇上......就是你的尋溪哥哥。”
“真......真的......”
如卷耳所想,小翠的到來,讓葉尋溪的病情終於有了起色,太醫配的藥會按時吃了,不再無視,不再一臉漠然聽天由命的樣子。
相見那日,小翠是有些拘謹的,怎樣也是多年未見了。
卷耳給她安排了住所,又帶她重新去梳洗打扮了一番,換上好看的宮裝,她這才有些開心,也有些惶恐,一直小聲說:“謝謝娘娘。”
而見到葉尋溪那一刻,卷耳是真真正正看到了,葉尋溪是怎樣從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和小翠,再到認出小翠後的喜悅。
他其實並沒有多的表情,他甚至眉眼都沒有怎樣的彎,但卷耳知道,明白,懂得,他此刻的......喜悅。
這種喜悅,並非男女之情,並非金錢名貴,並非這座皇城裡,任何人任何事能辦到的,包括她,也不能......卷耳只有在很曾經,很曾經,葉尋溪提起他那位叫安載月的大師兄時候,有過這樣的喜悅。
而小翠也是開心的,她原本拘著,看到葉尋溪,特別是——看到葉尋溪病怏怏的躺在床前,她哭的厲害,嗓子哭的也更加啞。
而葉尋溪終於難得笑起來,遙遙看著她:“哭什麼啊......小翠......”
他聲音軟綿無力,小翠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
後來的日子,葉尋溪把青魚殿內好吃的好玩的都賞賜給了小翠,他會問起小漁村,他們會聊趕海時的貝殼,會笑今年這個叔叔那個伯伯家的漁網修補後好容易兜過幾條魚,魚又被誰家孩子拿到沙灘上烤了,會聊小翠家的幾個皮孩子,現在經常和同村的魚蛋兒家兒子打架,魚蛋家只有一個獨子,卻和魚蛋一樣,生的兇猛,常常以一敵五。
這些話題,卷耳是插不上的,但至少葉尋溪想聽,想說了,他......有些生機了。
而其實,他見小翠的時候也不太多,太醫說葉尋溪需要休息,所以很多時候,都是她和小翠來看看熟睡的,睡了很久的葉尋溪,便離開。
小翠和她相處的也好,她誇她尋溪哥哥找了個天仙般的妻子,美麗溫柔,待她也極好。
此言脫口的那日,她們聚在一塊,葉尋溪沒辯駁,他靜靜靠在床前,只是不語。
小翠還笑言坦蕩說,她小時候喜歡過葉尋溪,只是葉尋溪把她當親妹妹,卻是她一直妄想,年年盼望葉尋溪從巍峨山回家探親的日子。一年得見那麼一兩次。
她盼到了十五,也未曾開過口,在父母催促下,還是嫁人了。
那時候山高路遠,紙短情長,她說她不是沒想過給葉尋溪捎信,可終歸她是不識幾個字的,又怕擾了葉尋溪清修。
說起這些的時候,小翠一張彤紅的臉頰上有些更紅的紅暈,加上她身上的宮服,整個人顯得有些滑稽,卻也真心。
她坦蕩大方的訴說,夾雜了幾句有些繞口的方言,語氣卻早沒有了兒時姑娘家對心悅之人的愛慕,也沒有任何遺憾,她像之前講個家常一樣給葉尋溪聽,也給她。
她說她現在過得不錯,孩子頑皮卻很健康,丈夫掙的不多,但人老實忠厚。
她說:“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啊,尋溪哥哥。”
而葉尋溪每每聽她這樣說,她說這些時,總會笑一笑,點點頭。
她在葉尋溪面前,是這樣的,帶給了他一絲生機。
可在身後,小翠有些急切,有些不解,盡量用卷耳聽得懂的話語艱難開口:“皇後娘娘,為何尋溪哥哥身子這麼弱,吃飯也都吃不進幾口......可像......像他這年歲,我家那漢子是一頓能吃五六個饃的!尋溪哥哥卻總說他不餓,他還咳血!他咳血了......我有一次看到他咳血了,他還讓我別擔心......我怎麼不擔心......他從小到大身子都好的,有一次海中大風浪他泡了一夜的海水,回家都不曾害過傷風冷疾......即便是從小到大,我都沒見他生過幾場病......他到底怎麼就病成這樣了,宮中不是日子好過!不是有最好的大夫!他為何成了這樣!”
她問的粗聲粗氣,卷耳答的也粗裡粗去,她不知道該怎樣面對這些質問。
她只是知道,葉尋溪可能真的......活不久,活不了了。
而小宇子比她更先知道,黑影衛來報,小宇子——
私自倒了皇帝的藥。
卷耳幾乎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