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尋溪,著火了,我們先離開......”
“是啊卷耳......我們離開......”
他眼神突然變得支離破碎,眼看火要燒到門窗處了,卷耳側頭大喊道:“來人!!”
葉尋溪還待再開口,卷耳回頭幾乎是瞪著他,她喚他:“葉尋溪!你醒醒吧!你真覺得自己還是葉尋溪!是那個遙遠的小漁村的人麼!你今日出了這青魚殿,你帶著我,我和你,我們就是兩具真正的死屍!就算鄴王肯放過你!他手下的謀士呢!!邱家的人呢!!你的兒子,你的女人們!!都在這座皇城!!你要看他們被殺嗎!!葉尋溪!你醒醒吧!這是皇城!你是成起潤!!你是天子!!”
“可我不要做天子——!!”
“你......”
一瞬,卷耳呆住了,他說的那般認真......認真到悽苦。
葉尋溪語氣有些發苦的繼續道:“成秋鄴殺他自己都不會殺成景安!至於我的女人!卷耳......你也要這樣來羞辱我的真心嗎!”
“我......”
卷耳再次怔怔。
而葉尋溪越說越急,幾近癲狂。
“我不想不想再做這個皇帝了!我不想做這個皇帝!我要走!我本來就不屬於這裡!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要在這......要在這接受這些!”
卷耳看著他這張癲狂的模樣,明白多說無益,亦不能讓宮人看出端倪,在外胡嚼。
她大喊道:“來人啊!!來人!!皇上與本宮在這!”
殿外的人聽到聲音,沒一會兒就冒火沖了進來,葉尋溪見她喊人進來,滯了瞬刻,突然笑出聲,他張狂大笑起來。
而後,他動作有些緩慢的,慢慢拾起地上散落的火燭,觸碰了一點屋內被大火燃及的火光,等燃了火燭,下一瞬,他走到寢殿的大床前,丟掉了火燭。
寢房大床應是被動過手腳的,火勢起的很猛,很快。
而錚錚大火中,豔色印紅了他的臉,和他灰敗的神色,身後大床愈燃愈烈,然後他繼續笑,一直笑,笑的開心,笑的肆意。
他笑著看著卷耳,一遍一遍的道:“原來......你不願離開,哈哈哈哈......原來......你從來沒打算跟我一起離開,哈哈哈哈!原來......原來如此!!”
他的笑聲在火光中顯得那麼可悲,那麼輕飄飄。
跑進殿內的宮人,亦被他這幅樣子嚇得不輕,無一不竊竊私語,卻誰也不敢上前。
不能再這樣下去......這樣下去......他要走......或受傷怎麼辦......她瞪圓眼睛,幾乎怒喝道:“皇上......皇上受驚瘋魔了!!你們瞎了嗎!把他......把他給本宮抓起來!”
連趕來的幾名黑影衛都怔住了,卷耳斥聲道:“皇上龍體受損算誰的!去!去把他抓起來!”
這次,終於沒人再猶豫,宮人前去撲火,黑影衛也趕緊過去,拉住了葉尋溪,葉尋溪並未掙紮,還是在笑,在火光中,那麼大聲,癲狂,卻又那麼可悲,無助,他沒有掙紮,只是笑,笑他自己,彷佛此刻悲哀的生命,終於耗到了極致。
而整所殿內,只充盈著他的笑聲,混著噼裡啪啦的火勢灼燒聲。
葉尋溪笑著笑著,又似是哭了,周遭人潮攢動,他呆呆仿若和她立於兩岸,她見他眸中,隱隱閃動,滑落。
他就那樣看著她。
那雙如晨曦般,蕩著水珠色的目光,在這暗無天日降下的黑夜裡,重新出現,在火光中,他笑著,靜靜地,遙遙地盯著她。
而這次,不再有質問,不再有渴求。
只有明瞭,只有......接受。
只有他眼中,平靜的,帶笑的絕望。
卷耳終是不忍心再看,回頭朝著滿宮侍衛宮僕斥道:“皇上被賊人所嚇,又突遭大火,一時失了心智,你等皆要好生看顧,不得妄加揣測!”
“是......”“是......”
她也朝外走去,火慢慢被澆熄,心慢慢清晰。
原來......
這天下,葉尋溪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