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公公接著道:“因著底下人瀆職,瘟疫爆發又時值春季,本就是花粉病症亂飛之季,於是瘟疫越鬧越大,最後所有南宮人都被迫集中封閉在一間殿裡,重重看守,蒼蠅都飛不進去,更飛不出來,吃穿用度也都是靠看守的太監丟進去,至於裡麵人,東西夠不夠,搶不搶得著,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剛開始裡面經常還發出搶食物的喧嘩,後來人聲越來越少......”他略略嘆氣道,“最後給食物都沒人搶了,一天死幾個,一天死幾個,活人不管,死人還不管麼,就這樣驚動了上面,太後震怒,下旨燒毀南宮。”
他似是頗有感慨:“當時南宮人已經無一倖免,幾近都得了瘟疫,沒得的也只是時間問題,更莫提六百活人屍體都關在一個屋,燒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了,事已至此,先帝也同意如此提議,老奴一個表叔曾也在南宮,拼了老命託人給老奴帶過好幾次信兒......可老奴也實在救不出他......大火燒燼,老奴悄沒去看過,幾百人,便連屍體都爛在,焦在......粘在一塊兒......遠遠望去,令人......令人......”
他說的這幅場景葉尋溪跟小宇子實在......想象不出,紛紛都沒開口。
壽公公嘆息道:“此事影響不好,為防非論,太後下令,又是一把火,燒盡了南宮所有宮奴檔卷,因此事晦氣,南宮人本也與其餘宮的人來往甚少,這些年宮中也無人多提,想來皇上提起的幾年前......宮人案卷不見之事,應當會是這個。”
葉尋溪點頭,那這麼說來,卷耳從前應當是南宮人,她的身份檔案也被盡數燒毀,從而無人知道她以前的事。
這時小宇子低聲道:“可......可南宮人......早......早死絕了啊。”
葉尋溪一怔。
小宇子又道:“卷耳.........卷耳姑娘,如何逃出來的......”
壽公公的饅頭“啪嗒”掉在了地面。
三日後——
葉尋溪這次是被橫躺著搬回宮的,小宇子也差不多了,也是癱在轎子上被人抬回去的,跪了那麼多年,終於看到小宇子服軟了。
包括壽公公,這連站了三天,老胳膊老腿兒,也站不太穩了,被人扶著出了祠堂。
所以壽公公何苦這麼盡心盡力盯著他們!葉尋溪覺得他被扶回宮的一路該好好想想。
回宮第一件事情,葉尋溪一邊剛給膝蓋上好藥,一邊就是朝臣全都湧了上來。
邊境宣戰了,主動宣戰,聲勢浩大,邱老將軍和邱氏少將,都老當少當益壯的果然奔赴戰場了。
老妖後誠不欺他。
等大臣和他窸窸窣窣商量一個白天後,葉尋溪腦子裡還裝著如何運送物資,如何點派將領,如何在邱氏眼皮底下扶持自己的武士,又如何暗裡打壓一下邱氏,不要讓他們在軍中胡作非為。
這些迫不得已的帝王謀算......如何如何......
在這許多思慮瞬間,他突然一下倒過去了,跟三年前不一樣的是,三年前,他是被累的,沒有知覺,這一次有知覺,頭很暈,他估計是餓的......
再次醒來已是深夜,其實也沒昏多久,但他倒下......彷彿“順便”睡過去了。
他實在......很困。
葉尋溪微微睜眼,青魚殿大臣早散光了,他抬眼所見只有幾位宮人在,小宇子自是不用說,趴在他的床前半瘸著腿,神情有些呆滯,估計也是太過睏倦,接著還有含情,脈脈和......卷耳。
見他醒來,眾人皆一喜,七腳八腿就往床上按,跟要滅他口一樣......
葉尋溪虛弱道:“水......”
還好,天子的話雖然聲音小,但是比較管用,含情立馬去拿了茶水,只不過不是以往他喝的參茶,是不知道什麼的茶葉,味道淡淡。
脈脈也端了一碗白粥走上來,他低頭一看,這碗粥可謂是清的跟水差不多......
葉尋溪簡直心想,雖說“大病”初愈,是該吃點清淡的,但這也太清淡了——
但他也沒什麼力氣再開口,任由著小宇子接過粥碗......開始喂他。
然而小宇子喂的也“踉踉蹌蹌”,虛虛浮浮,手上勺子都沒勁兒拿了......是該再培養一位貼身得力小太監了,小宇子一個人扛不住了......
也然而——兩個大男人在三個姑娘面前幹這種“勾當”,葉尋溪說實話,挺有點不好意思的,尤其是......
他抬了抬眼,看向站在最外圈的卷耳,卷耳有些擔憂的看著他......和小宇子,葉尋溪趕緊低頭喝光了這碗白水粥,解放了小宇子。
然後才有點力氣,繼續開口道:“夜深了,你們都回去睡吧。”
按道理是要守夜的,但是一般都是小宇子守,今天小宇子都跪成這樣了,他怎好讓小宇子糊裡糊塗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