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詛咒麼?是真的希望大公公能夠安度晚年,雖然頗多折磨,但這個變態的老太監,對她一直,也很好很好。
朝陽早變了,午時的陽光曬得人腦袋頂發熱,卷耳蜷縮在宮牆底下,看著再也沒有人,沒有人氣的宮門。
大公公早在半個時辰前被迫離開了。走之前,用他那雙老眼哀求的看過她,也瞪著她。
卷耳見過許多目光,好意的,惡毒的,她並不放在心上。
如今,她只有劫後餘生的喜悅。
她擦了擦額頭,額頭全是汗,不知是熱的,還是別的。
莫非是害怕——
還是羞恥?
怕他攔?那個‘他’自是林和......
羞恥於把自己的這一面徹底暴露給林和。
怕他不攔,那她又該何去何從。
她這樣額頭細密的流著汗,眼前卻突然出現了一塊方巾,她抬頭,是林和......
“擦擦吧。”林和看著她。
她也看著他,林和瘦了......比之三年前,瘦了許多,好看的五官更加深邃,眼眸中卻再沒有昔日的溫情。
是,卷耳點點頭,她的妝都早被曬花了。
可怎麼......會記得,很多年前,他也是這麼說,擦擦吧。
怎麼會記得——
彼時她是被居蘭所教習嬤嬤看不慣,趕去擦宮牆角到深夜的人。
彼時,是第一次見面,他值晚班,向蹲在牆角的她遞出一塊方巾。
她記得,方巾上的紫色小喇叭是他母親繡的。
而如今。
她道:“這方巾......是春荷繡的吧。”
連針腳,都不再是。
林和沒開口,卷耳也沒接過,她繼續看著林和:“今日多謝。”
“不必,分內之事,我本該做的。”
好一個......分內之事,卷耳揚起一個笑,然後目光看到了很遠很遠處,揹著離宮包袱,守在那遠處,卻又警惕的盯著他們的春荷。
果然,是要成婚的人了。
林和也沒再多停留,看著她道:“日後在宮中,你好自珍重。”
他說完便離開了,堅定的背影跟多年前一樣,而那時他的腳步總會為她停留。
林和是個正人君子,和卷耳在一起的時光,他們便連手也從未牽過,做的最逾矩的事,大概便是林和,曾經為她偷偷摘過一朵野生的,紫色的,他說那叫牽牛花,他說......不是小喇叭。
他為她簪在了發間,那個長身林立,向來沉默的侍衛。
頭一次,紅了臉。
宮中不允有花,那是她此生擁有過的唯一一朵花。
後來花枯了,林和也走了。
要這樣的君子,怎接受她。
烈日當頭,卷耳忽然大喊道:“我們不要見面了!永遠不要再見了!永永遠遠,不再見了!”
宮中多年,她從未在任何人,任何第二個人面前,這樣的喊過,這樣的大喊過......
林和腳步一頓,卻是頭也沒回,而後腳步也沒停,他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