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著遠處......皇城外飄起的綿延炊煙,盯到煙霧慢慢散盡,最終還是收回了視線。
罷了——他這一走,後事難以預料。
只怕......“奈何三生橋”都不好與那些徐家人自家人相逢,嚴重點來說,鐵定血流成河。
依舊接著......找東宮吧。
而就在他放棄“找橋尋三生”,輕輕邁動腳步那一刻,葉尋溪忽而聽見了皇牆上另外的腳步聲。
極輕,極輕,又彷彿幻聽,他屏住了呼吸。
很久很久,他再次聽清了。
不止一個,不止一人!然四下大靜,這得是極出神入化的輕功——
有人跟蹤他?不......是有人跟著他,一直跟著他——
若不是他翻身上牆,牆上磚瓦多,踩上聲響脆,四處又靜謐,他又起了不可說的心思,更加做賊心虛留意周遭......否則真不一定能發現。
所以——是誰?太後老妖怪?可她跟蹤他幹嘛......明明她只想殺他。
那麼是......
敢在皇城肆無忌憚,武功又高到此等地步,人數還眾多的。
只能是......皇帝身邊的黑影衛,這離青魚殿很遠了,黑影衛又為何會在此。
難道......哪怕在東宮,這些黑影衛也一直在自己身邊,是真的從來沒離開?
監視?
亦或是他猜想的,成洲幕在保護他。
葉尋溪踏著這一格格方寸天地間,突然明白,他好像,是真的,回不了家了。
後來幾天成洲幕也並沒有召見過他,也沒有管他,葉尋溪得了“自由”,除了在東宮,也會去皇城別處看一看,瞧一瞧,也算認個路。
他也做過幾次小小的試驗,發現了自己身側的確有人一直暗暗跟著,人數在四個以上,再多他也試不出了。
也不出所料的是,他的確還得繼續在這待上一陣兒,也許是很久,至少——在徐公帶回大師兄訊息前。
徐公那邊兒前幾日就整裝上路了,東宮這邊的侍衛宮人在某一天,被內府宣告,接著沒什麼儀式的,和葉尋溪一塊跪地接了一封聖旨,差不多確認他是太子後,走了一批,留下了一批。
這是葉尋溪的意思,他不想留多少人,他實在用不著那麼些人伺候,堂堂太子,留不留宮人的權利,果然還是有。
離開的人他讓小宇子幫著安排在皇城找些好去處,小宇子別看平常畏畏縮縮,遇事只知道抖,因著平日謹小慎微,嘴巴又牢實,又長一張白嫩討人喜的可憐臉......主要別人開講,他不好開罪。
從而是皇城裡好多宮人傾訴的物件,小道訊息什麼都知道,默默把這些離開東宮宮人的去處全安排妥了,真是悶聲做大事也!葉尋溪決定他為自己第二個黨羽。
留下來的除了一些太監侍衛,內殿伺候的葉尋溪只留了小宇子,至於宮女,按照規格,不留不行,他也都留在了外殿伺候,留下的還都是廚藝不錯的。
而這時,成洲幕已經開始送了不少書籍,典故,四五七八乃至十幾個夫子......迎來運往了東宮。
書是一車一車的拉,人是一晚一晚的熬,夫子是一個一個不停的教,小宇子也是片刻不停的陪他,倒沒陪他溫書,一直伺候在旁,研磨,點茶。
葉尋溪忙中抽空,時不時在古板繁雜的典籍書中,藏一本前朝的八卦野史,看了什麼好笑的便講給他,他也會偶爾不咳嗽,淡淡笑一笑。
然大多時候葉尋溪很痛苦,他是真得學許多,小宇子也連淡淡的笑也沒了。
終於等徹底入了秋,天氣漸寒,快中秋時分,皇城靠北,這時節在他的家鄉小漁村還是暖暖和和,皇城卻已經連樹都禿嚕皮了......
而葉尋溪也終於疲的不行趴在了東宮窗戶邊兒。
不等他收拾太後,他已經被收拾夠了......
少時讀書一個師父管十四個,他尚且被罰的不少,如今十四個管他一個!
他深覺身體上在勉力支撐,心靈上更是枯竭致死。
趴在東宮窗戶邊,任寒風侵蝕,不僅感受不到月圓的團圓,也感覺不到自身的存在。
他只覺......實在倦了,要散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