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濃密烏黑的發絲在光亮裡泛著柔和的氣息,舉手投足間是剋制有禮的教養。
“小陸啊,今天不上班,怎麼還穿著這身衣服來住院部?”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笑眯眯地看著他,住院部的醫生和病人打交道多了,語氣總是關切的。
旁邊的醫生低笑一聲:“陸醫生,休息日還主動加班,看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哎喲,瞧我這記性,最近天天加班,腦袋都有點不靈光了……陸醫生,又來看望你的老同學啊,她最近狀況一直不穩定,前兩天還加了兩針鎮定劑……”
“唉!多好的孩子,人也長得俊,就是心思太敏感……”
男人沒有回應,只是淺淺道:“我去看看她。”
中年醫生一怔,而後苦笑道:“去吧,記得不要刺激她。”
看著男人漸行漸遠的背影,倚著窗的幾個老醫生頓時換了副面孔。
“這年頭,踏實上進的年輕醫生真是不多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聽懂了這句話的言外之意。
陸醫生背靠陸家,如果沒有陸家的支援,這個年輕的海歸醫生空降不到現在的位置。
“老張,你說這話也不怕明天丟了飯碗……”頭發花白的老醫生戲謔地笑道。
“一個陸家的私生子,我還怕他!”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還不知道吧,7號病房裡的那個女人,聽說是他的未婚妻!”
“還有這回事……”
“之前不就有傳聞說陸家攀上了哪戶大貴人家的門,正準備大婚儀式,結果這都到年底了,你想想……”
……
咔噠。
病房的門又開了。
裴凜的腦袋沒有轉向門口,只是沉默地坐在床邊的沙發裡。
這個房間向陽,即使是十二月也依舊在白天暖和得很。
年輕女人不過二十三四的年紀,柔軟的定製病服下是蒼白的肌膚,她往常看人的模樣總是帶著料峭的寒氣,一如她的名字,藏不住鋪天蓋地的隆冬之意。
此刻陷入暖陽的柔光,加之垂眸的形象,竟讓她顯出幾分凡間的煙火氣息。
“裴凜。”
他走近,瞥了眼病床上方懸掛的點滴藥水。
細軟的管子連線著長長的針管,在被子上洇了一灘濕漉漉的血跡。
男人收回目光,回到門口的櫃子取了止血的棉球和醫用膠布。
掀開她的袖子,毫無血色的手臂上排列著密密麻麻的針孔痕跡。
其中一個還往外冒著新鮮的血珠。
像這樣抗拒輸液的情形在裴凜身上出現了許多次,她討厭冰涼的液體進入血管的感覺。
“你是誰。”裴凜沒有收回手臂,任由對方摁住某處痠痛的位置。
“陸越煬。”他簡短地回答。
“不認識。”
“……沒關系,現在你認識了。”他的脾氣好得出奇。
“我看不清……”
“我知道,”陸越煬輕聲回應她,聲音裡帶著安撫,“沒關系的,很快你就會恢複視力。”
“很快是多久?”
“大概一週。”
裴凜緩慢地轉過腦袋,可目光卻沒有試圖停留在對方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