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椅和晚會間隔只有三四米,古堡玻璃窗透出一道長長的光影,分割了熱鬧和靜謐。
“不是很喜歡人多的地方。”裴凜誠實回答。
突然,劉琇開口,問出一句讓少女疑惑的話。
“凜凜,你相信承諾嗎?”
裴凜看向劉琇。
女人澄澈的眼睛裡有閃爍的光,那是在夜色裡跳躍著的、燃燒著的火焰。
她思考許久,給不出自己的答案。
承諾,應該就是在送禮物前給出預告。
可是裴凜從不期待未來的驚喜和幸福。
或者說,裴家在她身上傾注的愛幾乎滿到爆炸,這些愛足夠使她不需要等待任何一個人的承諾。
所以,她說:“我有些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劉琇將視線從噼啪作響的篝火堆裡收回,溫柔地注視著眼前的少女。
她是如此年輕,正享受著滾燙熱烈的青春。
劉琇的聲音很緩:“如果一個人在今天,也許是十八歲的時候,許了你一個承諾,但在未來又沒有好好履行它。你覺得這個人是壞人嗎?”
裴凜猜測大概是有人打破了和劉琇的承諾,但她又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對於劉琇有何等的意義。
最終,她選擇了比較委婉的說法:“我不是很清楚破壞承諾的人是不是‘壞人’,這涉及到承諾的內容和時效。”
“我不會完全相信他人單方面做出的承諾——”
“畢竟在這個世界上,口頭承諾是最容易被篡改和丟棄的東西。”
“許一個承諾太容易,隨口一說就可以成為海誓山盟。”
“但只要當事人有一絲不情願,這個承諾就可能迎來覆滅。我覺得……”
“承諾的可控性超出了我的接受範圍,所以我並不喜歡所謂的‘承諾’。”
少女停頓了幾秒,看著劉琇的眼睛,神色堅定道:“但如果是我當下給出的承諾,不管是十七歲、二十七歲還是三十七歲,我都一定會盡我的全力去實現它。”
劉琇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起熱浪升騰的火焰。
裴凜以為是對方不喜自己的回答,便問:“阿姨,您相信承諾嗎?”
女人在夜色中勾起一抹慘淡的笑容,輕聲道:“以前是相信的,近來覺得有些自欺欺人了。”
裴凜眨了眨琥珀般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開口:“阿姨是不開心嗎?”
“為什麼這麼說?”
“第一次來阿姨家的時候,阿姨站在玻璃門邊,指甲是綠油油的,像春天草原上自由的仙女。”
“後來,阿姨的笑容越來越少,我們在寫作業的時候您就會坐在餐桌邊出神……”
裴凜歪著腦袋看她,問:“是因為叔叔經常出差,所以阿姨一個人在家很無聊嗎?”
劉琇的眼神忽地暗了幾分,垂下眼眸,沒有再說話。
裴凜在安靜的這幾秒裡,猛然間將劉琇之前的“承諾”和現在的神情串聯起來。
說錯話的愧疚感湧上心頭,她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篝火還在夜空下迎著風,將自己拉成或纖長或矮鈍的身形。
橙紅的火焰躍上半空,化為點點螢火蟲,最終消失在濃重的黑暗裡。
陸越煬不知何時出現在她們身前,將手中的兩瓶礦泉水遞給二人。
他從裴凜離開現場就注意到長椅這邊的氣氛不對勁,奈何熱情的同學遲遲不肯放走他。
最後,他只能找了個上廁所的理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