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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阿姨說:“我問她,她說得迷迷糊糊的,一會兒這個一會兒那個的,我也聽不明白,後來,有一天,她情緒稍微有點六奮,就對我說,阿姨,我要好好活著。我心說,你說的是人話,可你不幹人事兒啊,你這叫好好活著嗎?但我不敢刺激她,我就引她,說你好好活了嗎,你爸爸讓你好好活著你照著做了嗎?她嗚鳴鳴地哭,鼻涕眼淚一大堆,醜得要死,她跟我說,她同學死了,難受得發慌。我這才知道,她喜歡的男孩子去了,她一時緩不過來了。”
“她那個同學姓俞?”
“你認識他?阮寧跟我說,死了的那個同學像是太陽,太陽消失了,衣服就沒有辦法曬幹了,身上彷彿總是濕漉漉的,委屈難受得想哭。”
阮寧把編好的草環遞給了孫阿姨,搖晃著手和她再見,繼而拉著俞遲的手,說:“你帶我回家,這裡不好玩。”
她感覺如此敏銳,四周全是穿著條紋衣裳的男女老少,眼神空蕩蕩的,讓人看著害怕。
俞遲挑挑眉,說:“你喊我爸爸,我帶你回家,小黃鼠狼。”
“你爸爸!”阮寧哇哇哭,捶得俞遲嗷嗷叫。
孫問姨問:“女婿女婿你姓啥?阮寧以前報喜時說過,我好像忘了。”
俞遲說:“我啊,我也姓俞。”
俞遲在火車站小報攤買了一個臺歷,孫阿姨給阮寧開了藥,叮囑俞遲看看她按時吃藥,另有一點,如果過些日子還無好轉,恐怕還是要住院。
孫阿姨送他們離去時,頗有些遺憾地開口:“如果有人照顧著她,陪著她一段日子,想必她好得快點,從前生病是敬山陪著她,敬山去了之後是我,她住院後情緒並不太好,我們就把她接了出來。可是你還年輕,又在部隊,怕是……”
她知道要求一個如此年輕的偵察團團長放棄事業,去照顧自己生病的妻子頗不近情理。畢竟結婚也就兩年,哪有多深厚的感情耐得住那些顛沛流離的傷痕。
她戴著阮寧送她的草環,目送阮寧離去。第一次送阮寧離去時,她還是個孩子,球鞋的白幫上都是擦痕,她爸爸帶著她走了很遠很遠的路,找到了她。那時的自己正在準備升職考,手下還有十幾個病號,幾乎焦頭爛額,很委婉地拒絕了老同學敬山,引他去拜訪另一位學界的專家。
那時的阮寧剛恢複一點神志,並不像生病的樣子,敬山遠遠地喊一聲“小栓跟上”,她就清楚地應一聲,大步地低著頭,踢著那雙傷痕累累的鞋,默不作聲地走著。
她頗不忍心,也輕輕地在遠處喚了一聲“小栓”,那個孩子像受驚的兔子一樣迅速地轉身,侷促地鞠躬,含糊地喊著“阿姨再見”,她雙腳並著,顯得過度的卑用和病態,像是被暴雨打壓很久的小草,搖搖晃晃的,可是,就是不想死。
無論如何,還不想死。
只有做過很多年醫生,才看得懂。那雙眼睛,她在向她求救。
滿眼的山海般的吶喊和痛苦,被內裡的鐵壁和惡魔壓制,只能化為無聲。
從那時起,無論多麼艱難,她都再未放棄過這個孩子。
俞遲看出孫醫生對阮寧的憐惜和猶豫,他再一次捏著阮寧的腮幫,微微笑道:“叫我爸爸。”
他給了她這樣的的承諾。
孫醫生讀著讀著就懂了。
他會像她爸爸一樣照顧她,除非他同她爸爸一樣,永永遠遠地死了。他向部隊請了長假,並在搖搖晃晃的火車上寫了封申請書,為了不敢誤軍區的發展和手下戰士的進步,方便照顧生病的家人,他申請調離現崗或者……退伍。
俞遲擰上鋼筆的時候,阮寧在下鋪蜷成一個球,睡得正香。
婚前九十八斤,生孩子之前一百二十八斤,坐完月子一百一十五斤,現在孩子一歲多,只剩下一百斤。
這是俞遲對阮寧最挑剔的地方。無論怎麼喂,都吃不胖,走出去的每一個飄浮的腳印都彰顯了丈夫的無能。
對,還有長頭發,抱著一直紮他臉,這點也不滿意。
俞遲深深思考了一下阮寧這個人,覺得需要改造的地方還有很多。她蹬開被,抓了抓耳朵,他又覺得不改造也勉強過得去。
這姑娘興許是很困了,睡得口水鼻涕泡滿天飛,他就坐在床頭蜷著腿,一邊吸溜泡麵一邊默默地看著那張沾了鼻屎的臉。
旁邊一東北大爺,好奇地探了一一眼:“嘿,小夥子你瞅啥?如痴如醉這麼好看。”
俞遲被麻辣牛肉麵的湯嗆得要死,拿著紙巾抵住嘴,阮寧咂吧嘴,被他嚇醒了。她說:“假爸爸,你臉紅了。”
俞遲紅著臉很高傲地吐出仨字兒:“就你能!”
院寧笑嘻嘻的,說:“你給我紮辮子,我想要魚骨辮,還有糖果群了。”
俞遲蹙眉,說:“你等我三分鐘。”修長的手敲開用了很久的按鍵有些不大好使的原始智慧手機,問百度、問谷歌、問搜狐。
阮寧看著小窗格外飛速而過的綠皮火車,想了想,用手抓在遠方的火車頭上,笑了:“我是哥斯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