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這輩子還能活著的唯一機會啊。
地及難地爬著,直到嘴上的膠帶被人撕開。
“啊!”她用頭狠狠地撞地,極其尖厲地叫著。
如了眾人意。
這個孩子,終於被逼瘋。
俞遲平心靜氣地拔下u盤,妥善放好,隨後去了洗手間。
已經深夜,人畜都睡,鐘表秒針嘀嗒嘀嗒行走,樓上鄰居聽鼾聲能辨人,樓下幾只窩在樓道暖氣管口旁的貓兒偶爾喵幾聲。
俞遲穿著薄棉灰格睡農坐在馬桶上吸煙,他眯著眼睛,杏一樣包著水的眼睛看著眼前的白牆,不知在想著什麼,漸漸地,微微的火光燒過,留下一截長長的煙灰。
隨後,砸落在睡褲上。
俞遲被燙了一下,低下頭彈灰,沖過廁所,慢吞吞走出去,穿過黑暗的客廳,站到了冰箱前。
開啟冰箱門的一瞬間,明亮讓人不適,他推開了冷藏室右邊拉的透明槽,剛取出一樣東西,一轉身,嚇了一跳。
阮寧站在那裡,眼睛像淘澄胭脂的那一點水,帶著紅和黯然。
俞遲沒有說什麼,阮寧卻知道他的眼睛一定看到了什麼。她死氣沉沉地開口:“是我二哥,我二哥來了,後來,他們放了我。”
俞遲緩緩伸開手掌,裡面安放著兩顆巧克力球。
他點點頭,映著金燦燦的錫箱紙,細長的手指緩緩撕開了標簽和邊角,把那顆濃褐色的均勻撒著堅果的巧克力球遞給了她。
看著他,阮寧忽然嚥了點唾沫,眼裡的淚也收斂了起來。
她大口而貪婪地咬著這顆甜蜜的球,俞遲把自己的那顆也來進了嘴裡。
這些甜把那些巨大的無法轉移的苦全部卷進了口腹。
誰也沒有再提那些影片。
湊在冰箱門下,兩人吃了整整一盒費列羅巧克力。
他問她:“好吃嗎?”
她點點頭,想了想,咂吧著嘴嚷嚷,說:“大甜。”
俞遲溫和地看著她,方才的那些煩躁全如點燃的煙因遇見清冽的風,一消而撤。
他輕輕抱著她,一下一下地拍著姑娘的背,她纖細白暫的手臂絕塑地樓著他的頸,許久許久,才哭了起來。
她哭著說:“林遲,我想你。”
他居然聽懂了。
她問他:“我們是什麼時候,人生完全變了的啊?我都分不清了。”
他有些鼻酸,卻堅定地開口:“我們每一分每一秒都沒有變過。從前不變,從今以後,也不準備變。”
他說:“我從沒有變過,你也不準變。”
他一直有著隨時間而變重的創傷後遺症,dr.sun告訴他:“你這病是因為被人傷害了。”
俞遲說:“您錯了,我這病是因為沒親自殺了傷害過我的人,遺憾著遺憾著就病了。”
那年那座牢籠所有的軟弱,都只是因未觸著冰山下的巨大真相罷了。若軟肋還在,海絕不會蔚藍平靜。
2018年的春節,俞遲需要帶班站崗,阿姨放假回了家,阮寧把剛滿一歲的阿延託付給了梅大姐和陳師長,自己晨起時去市場割了豬肉買了鮁魚,打了餡兒,擀麵皮,一個一個地包餃子。暨秋頂瞧不起她的手藝,所以過年時很少讓她下廚房,阮寧此時包餃子的手很是笨拙,又怕餡兒塞得少,又怕漏了餡兒。
阮寧是南方人,餃子卻包得大而滾。她小時候便很不耐煩吃小餃子、小雲吞、小湯包,只恨不得所有帶餡兒的都大大大,那才過癮。
暨秋頗惋惜自己生了個焚琴煮鶴的,又覺得她是像了阮家人,故鄉在北方,骨頭和胃也都都是北方的。
阮寧自個兒成了家,出了管家婆,很是隨性,都按自個兒的意思胡來,俞遲從不因這些小事跟她計較什麼,反而隨和得很,早些年那些公子哥兒的挑剔勁雖還在,但並沒有勉強阮寧和他一起矯情。
他說當年因祖父俞立的刻意,他的衣食舉止,都下了功夫。四權俞季起初頗瞧不起他,可三個月後,俞遲腔調拿得比俞季還好看許多,彷彿刻到骨子裡了。
這些年,好的習慣禮節仍還留著,如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如衣品審美還在,如與人說話的輕重還在。
他跟阮寧講:“這些都是好的,可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