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林扯起無意義的泛笑:“我以為,小栓會說,我張小栓怕過誰啊。”
阮寧蒼白的臉龐淡淡回望他:“你想他?”
宋林掏出一盒薄荷煙,彈出一支,點火時溫柔道:“想。”
阮寧:“哦,那就不要繼續想了。”
“為什麼?”
“張小栓早就死了,你不是也有份殺他?”小栓那時在外人眼中還是男孩)
“活著的是誰?”
“跟你沒有關系的陌生人,斷了你的那點不明不白的念想。”
“我嗎?我有什麼念想?”宋林吐了一個煙圈,他漫不經心,卻句句在逼問她。
“你有很多個念想,可這個並非得不到就會怎樣。”
宋林想起什麼,迅速掐滅煙,說:“啊,抱歉,我忘了你是個孕孕婦。”
他說:“我的每一個念想,從不會落空。我說過的,沒人當假,我要的。就一定要得到。包括,這一個。”
阮寧被實名舉報收受賄路。井且男女關系混亂。
實名的名就是沈荷。
老週一臉無奈地把舉報材料扔到阮寧面前,他說:“孩子,裡面有好幾條‘罪狀’,你照著這些,寫個對應性的申辯,我遞交給院長,到時候再打個邊鼓。
阮寧沉默地低著頭,老周勸慰她:“問題不大。收受賄賂這個純粹胡扯。找幾個當事人瞭解瞭解也就清楚了,這個賴不上你。至於懷孕有孩子,這是你自個兒的事兒,這是人權,張院長也判了半輩子案,捫心自問,不會糊塗到這兒。”
阮寧照著做了,一板一眼寫了個申辯材料。她其實覺得挺滑稽的,為什麼自己有了孩子,跪媽媽也就算了,卻還要請示單位?這叫什麼事兒。有了孩子是犯罪嗎,是不是受精卵怎麼來的也要說得一清二楚。無怪乎法院天天上演離婚打罵的大戲,女人在家庭社會關系中總是最受苦的那一個,壓抑久了,社會家庭人人不滿意,瞧,喲喲,她無理取鬧、她不知好歹、她偷懶耍滑、她……反正瞧脊她就來氣!
張院長讓紀檢監察部門的人調查院寧收受賄賂的事,至於另一樁,則含蓄地透過老周提點阮寧:“年紀輕輕的,怎麼就這麼想不開?”
有個私生子可就一輩子抬不起頭了。
阮寧心想,老子既然是響當當的聖母一個,光輝普照天下怕什麼,殺了人才真的抬不起頭。
老周也怪尷尬,只道:“我同張院長說了,這一年小阮同志也沒閑看,讓他批準你幾天假,出去散散心,他答應了,讓你寬心。”
阮寧服從一切安排,揹著包去了b城,在大柵欄附近我了個民宅住了下來。
白天逛逛小巷子聽聽戲,夕陽將落未落就泡壺紅茶吸吸胃。
她似乎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的子然一身,也從未這樣清楚明白,自己將要擁有一個血脈相連的親人。
蒼白的寂寞和被太陽曬暖的冰冷的湖水,這兩種意象不停地回蕩,而後又交織融合。
她也常常叩擊心底的那扇門,問自己:阮寧,你何至於論落到現在的境地?
七歲時,爺爺找人給她和阮致算命。先生指著阮致說這個孩子是阮家的脊樑,阮家是否興盛全仰仗他。爺爺蹙眉,又把男孩兒模樣的小栓推到先生面前,先生吃驚,他問她:“你這樣的命,為什麼會是阮將軍的孫子?”
爺爺問:“這樣的命是什麼?”先生說:“窮酸沖天,天煞孤星啊。”
張小栓氣得拿玩具塑膠劍“追殺”了先生幾條街,她倒不是怕自己命如何差了,只是心中警鈴大作,害怕爺爺聽到這些話,再把她扔回鄉下。
今日種種,可見怪不著算命的。
阮寧合著眼,握著玻璃的小茶壺,躺在老爺椅上,一晃一晃地與過去相會。
電話鈴聲傳來,是沈荷。她沒有什麼客套話,直接開口:“阮寧,打掉孩子,我撤回舉報。”
阮寧說:“沈小姐啊,沈小姐您好,沈小姐您聽說沒,阿裡巴巴網店有一款滑輪在賣,特別好玩,現在正在搞特價,而且包郵,我給您買一件吧?”
沈荷蒙了:“啥?滑輪?幹啥使的?”
“看您走得慢,買個滑輪給您,讓您滾遠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