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抖著機靈,卻垂著頭,怕看到他眼神裡的憐憫。
俞遲輕輕開口:“不要妄自菲薄。在我心裡,你是這世界上最好的姑娘。”
阮寧眼淚“嘩”地就下來了。
她抱著大樹,聽著“你是我天邊最美的雲彩”,一邊哭一邊哀求:“快走吧,求求你了。其實我媽也不同意咱倆,現在正好。她說讓我長大了找個當兵的丈夫,繼承我爸的衣缽,你這麼好的一個醫生,我不知道怎麼往家帶,這回可算不為難了。求求你,趕緊走吧。”
帶著顫抖的聲音,輕輕地說著,求求你啦。
她不願意再看他最後一眼,哪怕這是這輩子能看到他的最後一眼。
總算狠下了心,遺憾也請好好遺憾著。總覺得在他心裡,她跟別人大概也許有點不一樣,可是這個一摸一樣俗套的分手模式還是傷了阮寧。
俞遲離去前,談淡地向她一個問題:“阮寧,初三時,高老師曾說過,兩次世界大成有一個小國兩次戰勝大國。那裡制度昌明,領袖果敢,最終贏得民族獨立戰爭,我記得一切組節。卻唯獨忘了最頭。你還記不記得,那是哪個國家?”
阮寧想說我也忘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使明的“重爾維亞”。
跟他在一起的時光,好像成了想忘也忘不了的神話。
而這也許是這輩子他對如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天上下雨啦。
大媽們不跳舞了。
天上下雨啦。
俞遲走了。
天上下雨啦。
林林也丟了,爸爸。
臺燈下,davis的第一封也是最後封信是這樣寫的:
院寧,我跟你認識很久,我們初次見面是在搬家的路途中,你靠在樹下給小丫穿迎春花,低頭看她,手上沾著幹泥,眉眼溫柔。我坐在另一輛汽車中,想著這可真是個髒姑娘。我的身旁有許多傢俱,而我坐在傢俱中啃饅頭。你看得到我,我看得見你。
遙遙遠遠的一眼。
可你不記得我,而我記得你。
我曾在廣州讀過一段時間的書,那裡的人,長久未見,愛說一句“我掛住你”。
我也許多年未見你。想見你時,只能參加每年一次你從未出席的同學會。
可我是否“掛住”你,對你沒有意義。
這令我齒冷。
你一定在揣測,我這次究竟想做什麼。
那張報紙擺在你的面前,倘有一天發布,成為人販子養子的俞遲會怎樣前途盡毀呢。你知道,我這樣稀鬆平常地講,是因為我們這些家庭都如此行事。你比我還清楚,不是嗎?
你或許想問問我,做這些,究竟想要什麼。
親愛的姑娘,認真地回憶起我,想想我究竟是誰。非你所愛,卻並不見得不如你所愛。我抗衡的不是你,也不是他們,而是我心中的愛意和執念。
所以,請你對著我起誓,這一輩子,除非我的肉體死亡或者靈魂湮滅,否則,不嫁俞遲。
請你對著我起誓。
這一輩子,不嫁俞遲。
阮寧心想:您可歇歇吧,說得跟真的一樣。嫁得成嗎我。
大學畢業的那天,阮寧穿著喜愛的黃裙子,離開校園。古建築旁有一群醫學院的姑娘,她們說:“師姐,幫我們和師兄拍張合照。”
阮寧拿著相機,相機裡的青色襯衫少年在微笑。
她想她很快就會忘記他。
是不是這樣啊,阮寧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