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遲:“嗯?”
阮寧= =:“男朋友,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但我還是問了吧畢竟憋久了會生病,其實你是喜歡費小費的吧。”
俞遲不動聲色:“費小費待我如親弟。”
阮寧深吸一口氣,抹了一把臉,說:“也就是你喜歡她,她不喜歡你?”
俞遲並沒有回答,卻淡淡笑了,眼中依舊是深深的厭惡,甚至帶著悲傷,可是並沒有聚焦。
阮寧竟一瞬間悟了,她一直以為俞遲眼中時刻存在的厭惡是對準了自己,可事實上並不是,他只是打從心底厭惡自己,才在眼底眉梢都帶著這樣不安的絕望。
阮寧彷彿看到了自己跌跌撞撞愛他的歲月,每每心有溫存,想起他時不自在得連手腳都無法安放,可是此時心裡卻湧出一種憤怒,那是她所倍加珍視的人不被別人認真看待,而似乎莫名狠狠羞辱她本身了一樣。阮寧說:“不要這樣喜歡一個人。”
把一生的孤獨、悲傷和對自己的厭棄都奉獻給了一個不喜歡你的人。
“為什麼?”
阮寧恨不得他立刻醒悟,竟指著自己的心去為他做個過來人才有的前車之鑒:“這裡難受哇。”
俞遲並沒有回答她,因為阮寧指著自己的心就醉倒了。
他揹著她走過飄滿羊肉串香味的街道,清淨如雪的生活就這樣被這三分世俗打亂,俞遲自打回國,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是活生生的人,在庸俗的人群中,本身也是庸俗的存在。
遠處飄來焦糖的香味,賣糖葫蘆的小販正咕咚咕咚地熬著一鍋粘稠的糖稀。阮寧似乎一下子被這氣味驚擾,她迷糊著說:“爸爸,林林說他不喜歡我。”
夢裡的姑娘又吃了七八串糖葫蘆,爸爸揹著她,軍大衣把小姑娘晃蕩的小腿裹得嚴嚴實實。
她覺得自己的心髒靠近的地方是最愛的父親溫熱的脊背,她說:“爸爸,你給我唱首歌。”
阮敬山唱起了一首在軍隊中老班長自己改寫的歌。
“在晴朗的冬日,松鼠奔跳出枯枝,小戰士走到北國的雪鄉。雪鄉沒有大橘子,沒有臘豬肉只有雪中保爾柯察金,精神在永存;我們學列寧,我們學主席,一種快樂永不變,革命的火焰!嘿!小戰士永不敗,雪鄉保家鄉,爹孃有日一定見,誇我勇敢又堅強,邊疆的長城!”
夢境之外,俞遲便聽身後的姑娘流著眼淚唱著“爹孃有日一定見,誇我勇敢又堅強,邊疆的長城。”
夢中父親溫暖的大手幫小姑娘擦掉眼淚,夢外秀美如畫的少年用手指粗魯地蹭去小姑娘眼底的淚。
他的臉上又湧現了那種難以自控的厭棄,那是對自己無法放下的執唸的憎恨,他的女朋友阮寧心思靈透,看到一半,還有一半,永遠無法也不能教她瞧見。
她指著自己的心告訴他難受哇,其實他多想回答,多想告訴她。
知道哇。
他把她立正卸在女生宿舍門內,便要離去,宿管阿姨嫌棄地揪著站不穩的小姑娘,那小姑娘卻在朦朧中看著俞遲轉身的背影,立刻晃著鐵門說,林林,不要走,這一走,你會被壞人害死,我都夢見了呀。
俞遲怔怔地站在那裡,許久,才轉身,看著她微笑,還是年幼時的模樣。
他說我不走了。
我再也不走了。
阮寧的淚,一瞬間就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