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寧抱著頭哭得更厲害了。她本以為自己遇到了言情小說裡面的默默奉獻有口難開型的冰山霸道總裁。
她說媽媽我生病了,阮媽媽很是緊張,問她頭疼不疼。
阮寧說:“嗨,媽媽你真神了,你怎麼知道我是感冒頭疼。”
阮媽媽說你可好好歇著吧,媽媽真怕你哪天就得神經病了。
阮寧第二天病就已經好了許多,掛下電話,蹦蹦跳跳去敲俞遲門:“俞遲同學,我買雞賠與你吃。你想吃清湯還是要紅燒。”
俞遲同學隔著門說:“阮寧同學,安靜點。”
阮寧哦,她說那你喝不喝酸奶我剛買的老酸奶。
俞遲說:“我現在需要你幫我做一件事。”
阮寧一聽就拍胸脯,好像忠誠小衛士瑞星小獅子:“這事兒包我身上了。”
少年聲音清雅冷淡:“轉身,直走三步,右拐三步,再右拐三步,再轉身。”
阮寧很乖地走了走,發現到了自己的房間。
她問:“然後呢?”
少年淡淡笑了:“然後啊,轉身,關上門。”
阮寧哦,扁扁嘴,關上了房門。
躺在床上的少年嘴唇幹裂,舔了舔,攬起棉毯閉上眼,心想終於可以安靜會兒了。
這一年外面的雪下得極大,在南方極少見這樣的雪。少年的夢中也有這樣的大雪,那場雪不是這裡的模樣。那裡比這裡要冰冷得多,那裡有一個年輕的姑娘快要死亡。
他也只是個初中剛畢業的孩子,一遍遍不停地用英語重複著“are ok?”,姑娘卻絲毫聽不見。他被那段時光那一天那場雪磨得心境枯老,他在想,也在質疑,如果不把這女孩搖醒,等到雪停了,這個世界大概沒有一個人知道他還活著了。
他把外套脫掉,緊緊地裹著那個極瘦極高的姑娘,他希望這姑娘快快醒來,只有眼前快死的姑娘知道他的親人在哪裡。那場絕望裡似乎已經不帶希望,他想起南國五月裡酸甜甘美的醃梅子,咬上一口,起碼知道酸得刺鼻的味道裡有真實的人生,而不像這異國他鄉,滿眼的金發讓人麻木。
他想起一首歌,不知是誰唱給他聽的,他總能想起。可是被人待如牲畜的日子裡,所有的情感都是多餘的東西,他哼起的時候便總是捱打,漸漸地,他便恨起這首歌,恨起唱歌給他聽的那個人。再到後來,他只在黑夜中唱這首歌,唱著唱著卻哽咽難平。教給他愛的人又教給他恨,唱詩班稱此類人為臨界的魔鬼,懂得如何摧毀的天使。
他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這個人。
他醒來時,還是深夜,四周悄然。
玻璃杯裡的雪球早已化成雪水,可公寓外的雪花依舊延綿。
他清晨起床,覺得頭昏身沉,依舊裹上圍巾去買了早飯。回來時,阮寧還未起床,他只覺支撐不住,又回到房間,摸了摸額頭,知道自個兒大約是被瑞星小獅子傳染了病毒,重感冒外加發燒。
他沉沉睡去,半夢半醒間也覺納悶,特麼的病成這樣,還要早起去買個早飯,究竟是他太有慣性還是她太有魔性。
仔細想想,又蹙眉。真是個討厭的小姑娘。
等到再醒來,床頭櫃上有藥片和水,阮寧趴在他的床前,一邊打呼嚕一邊流口水。
俞遲不客氣地一巴掌把小妹子拍翻在地毯上,一邊吃藥,一邊看她繼續睡得像只冬眠的小烏龜。摸摸額頭,燒已然退了,想了想這房子似乎有些不吉利,約有什麼未知之物,搬住進去不過幾天就接連生病,又去門口的集市,買了點黃紙,途中經過柏樹,又輕輕折了根柏枝。
阮寧睡醒,便瞧見本如松柏的少年拿著柏枝蘸水在公寓裡四處擦拭,玄關處放了一盤已然燒過還有隱隱火星的黃紙。
阮寧問:“燒給誰?”
俞遲答:“誰讓我發燒便燒給誰。”
阮寧遲疑,在原地用拖鞋扒地,有些侷促:“那你等我死了再燒。”
俞遲一個爆慄,又給小姑娘捶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