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說這尊觀音頭是多少?”那男子連正眼也不瞧她一眼,只道∶“不論多少,姑娘,我出三倍價,兩倍給這老闆,剩下一份的銀子歸你。”
哦,這麼說,她可平白賺十兩銀子?倒也夠她和姑母幾個月的柴米錢了。不過,她還真不想為五鬥米折腰,眼前的男子讓她想起了從前的未婚夫,十足的霸道總裁樣。
鞠清子故意反問道∶“若我不答應呢?”
“為何?”她這話倒讓男子有些訝異,“白白賺了銀子,何樂不為?”
鞠清子答道∶“觀音像是聖物,我以虔誠之心敬奉,若為金錢所動,只怕內心不安。”
“哦,姑娘信佛?”男子不由一怔。
“不論信與不信,心懷尊敬總是應當的。”鞠清子答道。
“姑娘可是成親了?”
男子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她頗為意外,鞠清子愣了愣,“公子……何出此言?”
她今日做的是少女打扮,未挽婦人發髻,怎麼會被別人看出她曾為人婦?
“姑娘可知這是一尊送子觀音?只有出了閣的女子才會拜此觀音像。”
“送子觀音?”男子的答案讓她越發錯愕,鞠清子瞪大眼睛,“這……如何能看出?”
送子觀音皆懷抱小娃兒,但這只一個觀音頭而已,他何以斷定?
“因為這觀音的身子就在我家。”男子答道。
“在公子家?”鞠清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忍不住追問∶“所以,這原是公子家的東西?”
“這本是我表姨的東西。”那男子答道∶“幾年前不慎被我打碎了,心裡總是不安,本想把它修補好,送還給表姨,不料這觀音頭卻被下人弄丟了,我在這古玩街尋覓了許久,希望能失而複得,今日彷彿是菩薩賜予的機緣——姑娘,你就不要再跟我搶了。”
鞠清子心裡的火氣頓時沒了,覺得對方如此有誠意,她不該再繼續刁難,但也覺得說話的確是門學問,若方才這男子就語氣軟和些,她也不至於跟他槓上。
她道∶“既然如此,便如了公子的願吧。”
“姑娘,我該付你多少銀子?”那男子微微一笑,“老闆,你方才開價是多少?”
他那張俊美的臉配上如此明朗的笑容,彷彿雨水洗過的天空一般,讓鞠清子不由貪戀地多看了幾眼。
“十兩。”那小販疑惑地問∶“公子,你真打算出三十兩嗎?”
鞠清子連忙道∶“不,我分文不取,既然決定相讓,我就不該讓公子多加破費,心存善念,也算禮了佛了。”
“姑娘竟如此想?”那男子顯然沒料到她這般高潔,緘默片刻之後,方道∶“罷了,總提銀子倒顯得俗氣,來日若有機緣,我一定會另找他途酬謝姑娘的。”
來日?他們還有見面的機會嗎?想來不過人海茫茫中匆匆一面,便緣盡了吧?但鞠清子倒是心懷喜悅,做了一件好事,見到了這麼俊美的人,今日,的確是陽光明媚的一天。
對了,她到底是來這兒幹什麼來著?哦,邂逅雅侯爺……彷彿,她早把這目的拋到九霄雲外了。
雅侯爺那“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稱呼估計名不副實,眼前的男子俊美無比,應該不會比雅侯爺差到哪裡去吧?
秋月的相公說,雅侯爺乘坐的馬車上懸掛著一盞彩色的琉璃燈,因為每當趁著夜色回府的時候,他喜歡看到路面被照得流光溢彩的,所以,她該先仔細觀察這附近的馬車?
“姑娘,我並非說說而已。”那男子見她在恍神,以為她有所疑慮,又道∶“你將來若遇到難處,只須到西仁街來找我就成。”
鞠清子回過神來,問∶“公子家住在西仁街,敢問是哪一家呢?”
他卻笑了,“西仁街只有一戶,便是我家。看來姑娘對京中情形不是太熟悉啊,怎麼,剛從外地來的?”
“西仁街?!原來……是雅侯爺!”小販先一步領悟過來,頓時大叫,緊接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誠惶誠恐道:“小的拜見雅侯爺,侯爺恕罪……這銀子小的萬萬不敢多拿,請侯爺收回!”
雅侯……他、他就是雅侯奚浚遠?鞠清子只覺得整個身子都僵了,如作夢一般分不清現實或幻境,只瞠著目,整個人如遭雷擊似的,雙肩不斷顫抖著……
“給郡主請安。”
依舊是這間暖閣,依舊是懶洋洋的午後,屋裡燻著蘭花香,不過這一次高蘭郡主卻正襟危坐,彷彿在早早等待鞠清子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