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俊熙的眼前出現了那天晚上的畫面。他被一個玩得還不錯的哥們普及了青少年的煩惱,惱怒之下,他氣沖沖地回了家。晚上,等恩熙睡覺的時候,他忍不住偷窺了妹妹……
“才十二歲的恩熙呢!到底是哥哥你惡心,還是芯愛惡心呢?”
不,我是愛恩熙的,我愛她!
密密麻麻的汗水沾滿了尹俊熙的臉,他想逃離這個畫面。他一直跑,一直跑,鹹鹹的汗水流到他的眼睛裡,生疼生疼的。他邊跑邊抹了一把,竟然摸了一手血腥!
尹俊熙頓住,看著自己顫抖的手。他害怕地慢慢抬起頭,只見死去的崔芯愛整個人平直得俯視著他,手中滴滴答答的血落下來,落在他的臉上。
崔芯愛朝他溫柔地笑著,她伸出手,那隻手是被刀割破的。手腕處的一滴血搖搖欲墜,晃悠悠地朝著尹俊熙滴落下來。那滴血在他的瞳孔中越放越大,越放越大……滴答,融入他的眼睛!
啊!尹俊熙痛苦得狂叫起來。那滴血就像滾燙的岩溶,撕裂了他的眼膜,燒灼了他的整個眼瞳!
尖叫的尹俊熙由於劇烈的疼痛萎靡在原地,容曦慢慢地從空中降落下來,妖冶的黑色曼陀羅似乎又怒放了幾分。崔芯愛和容曦融為一體,她開心了,容曦便也笑起來。
看哪,你不是喜歡看著我痛苦嗎,哥哥。現在你看不了了呢!
崔芯愛忘不了,她被拳腳相加的時候,她被人揪著頭發摁在地上的時候,她的親哥哥尹俊熙就這樣冷漠地看了她一眼,若無其事地和同學結伴離開。容曦繼承了崔芯愛的一切,她太苦,沒有愛,只有恨,只有怨。
尹教授勞累了一天,疲憊地拖著身體回家。原本他就要從副教授晉升為教授了,但他的競爭對手當著校領導的面揭破他小女兒自.殺的事實。能將自己的小女兒逼得自殺,這樣的人怎麼配為人師表?最後校領導雖然沒有聽取對手的一面之詞,但晉升這件事還是不了了之。
“尹教授,你還年輕,這正教授的職位機會多得是,再等等吧!”
再等等?再等等就會有任何改變嗎?一旦有機會,哪個對手不會揪著他身上的這個汙點不放?他這一輩子,難道只能是一個副教授嗎?!明明他教出的學生那麼優秀……
芯愛……
尹教授摘下眼鏡,擦了擦濕潤的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原本清明和藹的一雙眼睛漸漸渾濁起來。他不想服老,但芯愛的死,對他的打擊真的很大。
他想起妻子被推出産科的時候,從護士手中接過小小的芯愛。那麼小的一隻,是他血脈相連的女兒。他作為父親,十四年來只抱過女兒那麼一次,後來就變成恩熙。
芯愛跟著他們來到美國這一年來,他也嘗試著關心女兒。但看到女兒那倔強的神情,他就心煩意亂。這不是他心目中會撒嬌的女兒!芯愛就像一隻刺蝟,她想收斂渾身的刺,融入這個家庭,但這個家庭回饋的是冷漠。就連他自己,除了一開始的內疚,在妻子的哭泣和兒子越來越冷漠中,漸漸放任了這種冷暴力。
是他這個做父親的沒有做好。
他擦拭眼鏡的動作一頓,面前不知何時蹲著一個小女孩。
“芯愛……”尹教授伸出手。
“爸爸,你不怕我嗎?”容曦歪著頭,黑黝黝的眼睛盯著尹教授。
“是爸爸不好。”尹教授顫抖著伸出手來,他剋制住自己的恐懼,輕輕地撫摸著容曦的頭發,觸手的是一片冰冷潮濕。
“很冷吧,孩子。都是爸爸不好,爸爸應該帶你離開。”尹教授真的哭出聲來。職場上的刁難的確讓他懊惱,但更多的,是失去女兒的痛苦。無數個夜晚,午夜夢回,他看到一臉漠然的芯愛握住刀,深深地割在手上。殷紅的鮮血撒滿整個浴缸。芯愛在喊好冷,好冷……
被抱住的容曦慢慢露出一個笑容,她臉上的曼陀羅忽隱忽現,臉上的笑容越發詭異。
“爸爸。”
“我在,芯愛,爸爸在這裡。”
“爸爸這麼愛我,為什麼要看著我死。”
“對不起,是爸爸沒用。爸爸做不好你和你媽媽之間的平衡,所以爸爸只能選擇逃避。對不起,芯愛……”
“不要說對不起呢!”容曦用冰冷的手撫摸著尹教授的臉,她的手腕上,黑色的血蜿蜒而下。
“對不起,芯愛……”尹教授老淚縱橫。
“都說了,不要說對不起。”容曦歪著頭。
尹教授的聲音戛然而止,他遲緩地看著容曦將手插他的身體,她的臉上掛著甜美的笑容,語氣彷彿在撒嬌,“爸爸這麼內疚,就來陪我吧。”
他的心髒被一隻冰冷的手拽著,咚咚咚的血液流動聲低下來,他努力地朝著容曦綻開一絲笑容。
“好。”
作者有話要說:
說什麼哥哥妹妹,呵……
漠視也是一種傷害
渣作者頂鍋蓋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