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屋後,瞧見楚簫也在,楚謠蹙了蹙眉。
都快子時了,父親忽然喊他們兄妹來,定是有什麼大事要說,且還是突然決定的,或者是猶猶豫豫許久最終拿定了主意。
“爹。”她在楚簫身邊坐下。
寇凜則在她身邊坐下:“爹和金爺談妥了沒有?”
“他答應我考慮,不過依我看,應是沒什麼大問題了。”楚修寧道,“他一旦點頭,就預示著東南海即將進入戰亂,應也是大梁立國以來,海域之上規模最大的一場戰爭。四省被指派參與行動的高階文官與將領,正紛紛趕至芽裡堡,我和虞康安明日就得回去。”
“我也一起去芽裡堡。”楚簫看向楚謠,卻問寇凜,“大人呢?”
寇凜笑答:“打仗的事兒我就不摻合了,原本留下是為了謠謠的腿,如今她有孕,即使找到那神醫,一時也不能治,趁著她懷的日子不久,我準備盡快帶著《山河萬裡圖》回京複命,走海路,直接從麻風島出發,小江幾個過兩日就會上島。”
楚簫忽然想起來:“對了大人,老師呢,我這次上島,怎麼沒見著他?”
寇凜搪塞過去:“我請他去做件事。”
楚修寧眼睫微垂,心中頗多疑惑,但先前說好兩人分頭行事,也不好過問。
楚謠也不知柳言白去哪了,但寇凜向她保證過他沒有危險,見楚簫還要追問,她岔開話題:“爹,您找我們過來是有什麼事兒交代麼?”
楚修寧點頭:“恩,有件家事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應該徵得你們的同意才好。”
楚謠心裡有些忐忑:“何事?”
楚修寧看向寇凜:“你先出去。”
家庭會議竟然讓他出去?
寇凜眉頭一皺:“爹這是不將我當做家人?”
楚修寧稍稍沉默:“你在這裡,我難以啟齒。”
話說到這份上,寇凜遂起身出了門:“那好,你們聊,我去外面守著。”
看著門被寇凜從外關上,楚簫和楚謠面面相覷,不知他們的父親為何這般鄭重其事。
楚修寧抬起手臂,摸了下案臺上裝著信箋的盒子。
楚簫兩人立刻了悟,是與他們的母親有關。
那盒子裡母親的筆跡,他們兄妹這幾日都已經看過了。
楚修寧緩緩道:“我原本來麻風島與金鴆談交易,並不是想拿段沖說服他,是想借用你們的母親……”
兩人都不覺得意外,更沒什麼抵觸情緒。
凡事都需要對比,相較父親遭受沉重打擊,與金鴆之間不死不休這種結局,他們寧願父親像現在這樣堅守理智,將變故轉為機遇,利用母親和金鴆的感情來牟利。
但讓兩人表達贊同也是不可能的,幸好段沖擋了一刀,才沒利用上他們的母親。
不然嘴上不說出來,心裡有疙瘩是一定的。
兩人悻悻然坐著,不吭聲。
楚修寧也不說話了。
山風將窗子刮的“哐當”幾聲,還是楚謠先開口打破了沉默:“爹,既然事情都已經解決,為何還要提出來?您是怕金爺反悔?”
楚簫接過話:“金爺不會的,他是個極重承諾之人。”
楚修寧頷首:“我明白,所以如今才有底氣與你們商討此事。”
“您是想……”楚謠禁不住想起母親出嫁那日早上寫在信中最後的一句話——“鴆哥,稍後出了這道門,再進一道門,我便成了楚夫人,這個‘楚’字,將伴我至死……此生我身不由己,但我心永不負你,願你我來世再不相離。”
楚謠隱隱猜出了父親的心思,許是因有孕,情緒起伏較大,眼圈瞬間就紅了。
“我想將你們母親的屍骨留在麻風島,不帶她回京了,而且,我會寫一封放妻書……”燭火明滅間,楚修寧深深一個呼吸,終於說出口,“礙著我與楚家的名聲,這封放妻書不能宣揚出去,只我們知道。楚家的族譜上,外人的口中,她依然是楚夫人,我依然沒能徹底給她自由,但我思來想去,似乎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