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凜的小船快要接近江天嶼的船時,火槍聲中,已能聽到短兵相接的鏗鏘聲。
他手持著西洋鏡子,一路都在看著陸千機與那面具女人交手,觀察那女人的功夫路數。
她手裡拿的是一根小指一般粗細,卻似柳條一般柔韌,約一尺長點的軟棍子。借用回彈力,專敲陸千機的骨關節。
應是她在過招中發現了陸千機的骨頭異於常人,專攻其短。而陸千機在桅杆上翻來覆去,捉襟見肘,始終甩不開她的攻勢。
“停!”寇凜喝了一聲。
小河連忙停止搖槳。
寇凜橫臂一指:“往左三丈。”
小河照辦。
寇凜又指:“再後退四丈。”
小河趕緊反向搖槳。
寇凜終於滿意:“行了。”
當小河擼起袖子準備隨他飛上船,與敵軍大幹一場時,卻見他拿起弩,手拉望山,裝箭於弩臂的矢道內。
望山是一種瞄準工具,唯獨弩有,弓沒有,弓全憑眼力,故而寇凜修習各種兵刃,卻從來不使用弓。
沒錯,他的視力有些問題。
從前在軍營的時候,因為揭發了同袍想要劫殺商隊的事情,被上官吊起來暴曬,沙漠中,陽光毒辣,褪掉他一層皮的同時,也灼傷了他的眼睛。
幸而不嚴重,透過練武,他耳聰目明,依然可以看得很遠。只是盯著某處看久了之後,眼前會出現一些小黑點。
眼睛受傷還給他帶來一點小煩惱,對色彩的感知弱了許多,淡色無妨礙,那種奪目的亮色,在他眼裡呈現出的,已是弱色之後的。
只除了一種顏色,金子的顏色。
他來到錦衣衛之後,去抄家侯府,同僚發現老侯爺藏了個地下金庫,當他走進去那一剎,滿眼的金燦燦,帶給他極大的沖擊力……
“大人,咱們不上船?”小河見他根本沒打算起身,似乎只準備遠遠拔弩相助。
“上去幹什麼?倭人打邪教徒,你要幫哪邊?何況本官剛中過蠱蟲,你看不出本官現如今很是虛弱?”寇凜教訓著他,同時扳動懸刀,朝那面具女子的心口射出一箭。
……
船上,面具女子手中的軟柳正要敲在陸千機手肘,敏銳感覺背後有一支冷箭襲來,急忙躲閃。
陸千機儼然快要撐不住了,順著箭來的方向,瞧見了遠處的小船上的寇凜。
寇凜蒙著臉,不好一眼認出,但手裡的機關弩他認識。
寇凜一手持著弩,一手給他打了好幾個手勢。
他會意,立刻轉守為攻,拔出靴刀去刺那女人眼睛。
那面具女人知道自己被瞄上了,想要從桅杆下去,奈何陸千機步步緊逼,每一步都將她暴露在寇凜的視野內。
……
“確實很虛弱。”小河見他連射十幾箭之後,舉著弩的手臂微微有些顫,得用另一手扶著胳膊肘才行,無奈道,“那您在船上待著,屬下和小江過來不就行了?”
寇凜瞄準之後,再扳懸刀,又是一箭:“你當本官不想?”
他必須親自來,不然怎麼讓陸千機感動?
不感動如何遊說他加入楚黨?
不加入楚黨,老狐貍真會要他的命。
不過單是這麼遠端相助,似乎有些不夠。
寇凜尋思著是不是得來點苦肉計?
替他擋個刀子?
然後一邊吐血一邊說些煽情的話?
演戲本是他的強項,可自從年前被那老狐貍拆穿,跪了一夜祠堂之後,他有了心理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