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他們是政敵。
沿海這些將領即使不是袁首輔一黨,也多半以虞家馬首是瞻,排斥楚修寧。
楚修寧居於主位,左手邊是虞康安,右手邊是謝從琰,淡淡開了口:“虞總兵似乎對我的到來頗多不滿。”
虞康安敬他一杯酒:“統軍者與監軍者,從來都是站在對立面上的,虞某對您,自然歡迎不起來。”
楚修寧微笑回敬:“說的有理,若將統軍者比作惡犬,那監軍者便是套在惡犬脖子上牽制它撒野的繩子,不被喜歡是正常的。”
話音落下,除了謝從琰還在氣定神閑的喝酒以外,其餘人都不動了,畢竟全都是武將,被他一句話全給罵了進去。
虞康安臉色鐵青,卻沒有說話,他認知裡的楚修寧能言善道,但絕不尖酸刻薄,咄咄逼人。
看來他跑來監軍,是因為知道了金鴆和他亡妻之事。
也知道了自己與金鴆的交情。
一眾武將們正不知怎麼接話時,楚修寧再道:“不過此番有些不同,統軍者是馬,監軍者則是策馬之鞭,朝廷給了諸位一片草原,卻怕諸位不願馳騁,只顧著低頭食沃草。”
雖都是些不善於鑽營的武將,但能來給楚修寧接風洗塵的武將沒有蠢人,多半都聽懂了他話中含義。
他是說他們沒少收受海上三梟雄的好處,朝廷此次下令剿匪,他們根本不想。
這下,眾武將便開始神色各異。
虞清恰好回來,在外聽到了這句話,知道這些高階將領中絕對有不少人收過好處,這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包括她父親在內,只抵倭寇,從不提議主動剿滅海盜,因為她父親不想與金鴆為敵。
即使得知段沖還活著,跑去威脅了金鴆,一副要與金鴆你死我活的模樣,也不過是一時氣憤。
此番朝廷四省聯軍,在其他人眼中等同將沿海的軍權往她父親手裡送,她父親卻明白,楚尚書是在等著他犯錯。
所以她父親無視沿海各方的祝賀,這兩日寢食難安。
席上無人說話,楚修寧也不再咄咄逼人,一時又陷入尷尬。
虞清硬著頭皮入內,打破這僵局:“尚書大人,您猜誰來了?”
楚修寧倒是很給虞清面子,與她說話時嘴角帶著一抹極自然的笑意:“恩?”
虞清大著膽子走過去附耳說了一句。
……
楚簫被帶去了虞康安給他父親安排的住處,坐在院子裡等著。
駐軍營地沒有女婢,幾個僕從忙前忙後進進出出。
還有兩個護衛在院外把守,是他父親從京城帶來的人,他是認識的。
與父親也只不過兩個多月沒見,他卻覺得心裡忐忑不安,像是好幾年沒見了一般,極為想念。
不,先前離京三年再回去,他都不曾生出過這樣的感覺。
他這份忐忑沒能持續太久,聽見門外有人行禮:“尚書大人。”
楚簫一愣,虞清說他們開席還沒多久,看來他父親是提前離席了。
他連忙從墩子上起身,看著父親從拱門走進來。出門在外,更兼長途跋涉,父親的穿著打扮不像在京城時那麼講究,素青袍子,外頭披了件薄卻擋風的褐色帶帽披風。
少了幾分文質彬彬,多了些沉穩老練,與這肅殺的軍營相對比,竟沒有什麼違和感。
“爹。”楚簫愈發緊張,比見到虞清還緊張,連手心都汗津津的,真是奇了怪了。